婚然天成(68)_呂苗

六八

　　顧秦坐立難安，看著人們在面前緊張急促地走來走去，聽著悲哀絕望的哭聲，感覺自己只剩身上的這具行屍走肉，從來不知道，等待是如此恐怖又驚心動魄的事情。

　　他幾次三番想要進入施救現場，但卻被攔住了，交警說那巴士滾到了幾十米深的山崖，而且現在又是在黑夜，給施救工作帶來很高的難度，更不能讓這些無謂的家屬來擾亂秩序了。

　　無奈，他只好又安靜地回到休息區，然後就是等待了。

　　……突然響起的鈴聲讓他著實嚇了一跳，心想一定又是岳母或雪洋打來的電話了，他無奈地掏出手機，可螢幕上清晰的來電顯示卻讓他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舒顏！真的是舒顏！

　　「舒顏！」他完全是用喊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那邊很安靜，或許是因為這邊人流太多，他聽不清對方究竟有沒有在說話。

　　「舒顏，是你嗎？你在麼？我是顧秦，我現在就在現場，你回答我一聲！」他騰地從椅子上坐起，走到了較為安靜的角落。

　　那邊又沉靜了一會，然後傳來了微弱的沙啞的嗓音：「顧秦，我還在……還在……」

　　眼淚在這一刻奪眶而出，他哽咽著的聲線輕輕顫抖著：「我相信你會沒事的，我就知道你會打給我，我一直在等著……」

　　「我一直在打你的電話，可是一直都沒有通……顧秦，我很想你……」聲音雖然很虛弱，但傳到他的耳際卻再清晰不過了。

　　他強壓住鋪天蓋地的心酸和痛苦，儘量緩和自己的聲音：「舒顏，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哪裡受傷了嗎？」

　　「……很痛、很痛，又很累……感覺就要睡過去了……」

　　他的心猛地一緊，幾乎是嘶叫著對著話筒說道：「別睡！舒顏，千萬別睡！從現在起，我跟你說話，你要保持清醒，員警已經到了，不用多久就會沒事的，知道嗎？」

　　「嗯……」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弱。

　　顧秦發瘋似的又跑到警戒線前，不顧一切地想要通過，聲音裡已然帶著哭腔：「讓我過去！我老婆還在，她還在裡面給我打電話，請讓我過去，或許可以配合你們施救！」

　　交警理解地勸解著，但還是攔不住他此刻的衝勁，無奈之下，其中的一個員警只好答應領著他前往不遠處的出事地點。

　　「舒顏，我這就過去了，你等著我，我現在就過去找你，千萬別睡！聽話，千萬別睡！等我！」他邊跑邊喊著。

　　「嗯……我不會睡……等你……」

　　在這樣冰冷的夜，連眼淚也失去了溫度……

　　第二卷第二十八章再次唱起那首歌

　　好冷……舒顏依舊靠在那個冰冷的角落，然而全身漸漸傳來的麻木感卻讓她的腦袋越發暈沉了，除了右手握著的手機留著絲絲溫度，其他地方都已然沒了知覺。

　　她很想睡，但顧秦的聲音就在耳朵的一邊，一直告訴她，不要睡，要等他過來……

　　好吧，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等他、等他過來吧。

　　「舒顏，我已經跟著他們下來了！堅持！你很快就會沒事了、沒事了！」顧秦的聲音依舊顫抖著。

　　她只能「嗯」一聲，告訴他自己還在，卻完全沒多餘的力氣再說什麼了，也許此刻只要輕輕合上眼，就永遠都醒不來了，但是，她絕對不要這樣！

　　許久，她朦朧中似乎感覺到周圍熱鬧起來了，很多的光束照進來，然後又轉到別的地方，讓她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了。

　　聽到一些說話的聲音、腳步聲，還有噴水的聲音……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此刻真的思考不了，她只需要強撐著最後的一點意識。

　　「舒顏，告訴我們你在什麼地方，靠窗的位置還是？」那邊的顧秦突然緊張地詢問起來。

　　她抖著嘴唇，用盡全身的力氣喃喃道：「靠……窗……」

　　「好，太辛苦就不要說話了，我告訴他們，馬上就救你出來了，別怕！」

　　思緒陷入空白，很久很久……然後，她聽到一聲猛烈的撞擊，「砰」的一聲，她旁邊的窗戶被砸開了，車子搖晃起來，硬邦邦的椅子磨擦著她受傷的小腿，痛得她頓時來了氣力叫起來。

　　「好痛！好痛！！」

　　「舒顏，忍著點！忍著點！同志，她說很痛，我們能不能換個方式？」顧秦焦慮的喊聲再一次傳來。

　　再然後，車子又不搖了……

　　＊＊＊

　　昏暗中，顧秦辨不清楚舒顏的具體位置，他們不讓他靠近，他站在離車子一段距離的地方，神經緊緊地繃住，從來沒有像此刻如此的緊張。

　　前面的戰士來傳話了，說舒顏被她前面的車座壓住了下半身，而那個車座上還有一個不知是昏迷還是已遇難的乘客，所以，必須要先將那個乘客從車座上拉開才行，他們會小心翼翼，但這個過程難免會令她痛苦，希望顧秦能告訴對方，要堅持下去。

　　他的心緊緊揪著，知道了也只能這樣了，於是開始安慰舒顏：「舒顏，他們說會有點疼，但別怕，會很快的，我陪你說話吧，你別管他們，只管聽著我的話，好麼？」

　　那邊又傳來了一聲「嗯」。

　　「舒顏，記得你最喜歡吃的藍莓蛋糕麼？不瞞你說，我們分開的這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吃呢，就在那一家我們經常去的糕品店，明天一早，我就給你買去……」

　　「啊！痛！」電話那邊的舒顏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喊叫，伴隨的還有痛苦的哭泣聲。

　　他聽到施救人員正小心地安慰著她不要怕，很快就好了。

　　壓住心底的抽痛，他繼續輕聲說道：「舒顏，別理其他，聽我說話，這樣吧，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可是我隱藏了半輩子的秘密了，除了父母，可是沒有其他人知道的哦。」

　　那邊漸漸停止了哭泣，但喘息聲還是很濃重。

　　顧秦接著說：「其實，我的名字是後來才改的，小時候我爸媽起的根本就不是顧秦，我說出來你可別笑啊？」

　　又聽到舒顏的悶哼了，她一定很痛很痛，此刻，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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