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然天成(12)_呂苗

一二

　　「那怎麼行？這多不方便啊。他們不是在農村嗎？我說你們每天工作那麼忙，哪兒還有精力來照顧他們呀？」母親顯得很驚訝，也很不解。

　　舒顏歎氣，「唉，我都答應了，再說，顧秦的爸媽也是我的公婆，怎麼能拒之門外呢？如果那樣，顧秦不說我自私才怪呢。」

　　「什麼自私啊，現在的年輕人都要自由，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生活才會減少口舌，多了兩個老人，那他們三人一台戲，你不是吃虧了嗎？」舒顏媽媽的語氣有些激動，「要不我找顧秦說說去，讓他們到別的地方找房子住。」

　　「媽！千萬不要！其實我想通了，從結婚到現在，我確實一點做兒媳婦的樣子也沒有，逢年過節也沒上過門，這樣已經很說不過去了。雖然我也不喜歡家裡憑空多出兩個人，但既然人家是我的公婆，我也只能接受了。您可別瞎攪和，我不想跟顧秦鬧得不愉快。」舒顏連忙阻止媽媽的衝動，母親的脾氣她是瞭解的，可不想在這個當口上再生出什麼麻煩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歎著氣，不情願地答應著：「好吧，我不攪和，但是你記住，公婆一旦讓你難堪或故意刁難你，馬上告訴我，可別讓他們覺得我們好欺負，知道嗎？」

　　舒顏哭笑不得，開始後悔剛才把事告訴老媽了。唉，她知道老媽是擔心她，但把話說到這份上也太過了吧？怎麼說也是一家人了，怎麼感覺像是仇家要上門似的。

　　無奈，她好說歹說地勸解了一番老媽，總算讓她老人家乖乖地答應不摻和，這才把提著的心稍稍放下。

　　舒顏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卻滿腦子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她結婚時見過顧秦的父母，感覺上倒沒怎麼難相處，就是一起吃飯的時候讓她很不舒服。鄉下人很不講究，隨隨便便，甚至一邊吃著一邊打蒼蠅，她現在想起來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其實當時跟顧秦談戀愛的時候，舒顏壓根就沒看出他是鄉下來的，無論是外表還是行為舉止，顧秦完全就像貴族子弟一樣優雅規矩。後來才知道，原來他七歲時就跟著到城裡來打工的親戚過來讀書了，寒暑假才回去，所以舒顏看不出來也是很正常的。

　　其實當初結婚的時候，舒顏的媽媽就跟顧秦說過，提議雙方的父母都不要跟孩子住一起，怕的就是舒顏會感覺不習慣，可現在這種情況，丈母娘想多說什麼也沒辦法了。

　　舒顏胡思亂想了一通，發困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如果不是聽到門外洪亮的說話聲，她大概會連午餐都忘了吧。

　　感覺到門外來了人，意識到可能是顧秦他們回來了，舒顏連忙坐起身子，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

　　「兒子啊，這房子得有多大啊？」

　　「兩百平方米左右……」

　　「你們就倆人，需要住這麼大屋子嗎？房子大了收拾起來也不容易啊。」

　　「呵呵，其實也不會。爸，媽，把鞋子脫在這兒，那邊有拖鞋……」

　　舒顏鬱悶地聽著這一家三口漸漸走近的聲音，無奈地強迫自己堆上笑臉，一臉陽光燦爛地迎了上去。

　　「爸，媽，你們來了，路上辛苦了。」她甜甜地面對著兩個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公婆，只能把一肚子悶氣都往心裡咽。

　　婆婆看到漂亮的兒媳婦，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小顏啊，好久沒見了，你還是這麼漂亮呢。」

　　公公則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點著頭。

　　「媽，看你說的，哪有啊。」她笑著幫老人接過行李，順便瞟了一眼顧秦，對方正滿臉笑意地望著她。

　　「小秦啊，兒媳婦工作忙，這麼大一個家，你要幫著收拾收拾，可不要把她累著了。」婆婆繼續滔滔不絕，那嗓門果然有著「唱山歌」的架勢。

　　顧秦無奈地笑起來，「媽，你再囉唆我都要暈了，日子還長，你省點兒話改天說吧。」

　　婆婆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腦袋，「你這小子，就會耍嘴皮子！」

　　舒顏發覺自己笑得面部僵硬，嘴角都微微抽搐了，不過，再辛苦也要笑，她可不想讓人說閒話。

　　一陣手忙腳亂，終於算是把東西都安頓好了。舒顏一直暗暗皺著眉頭，因為婆婆帶了一大堆所謂的老家土特產，硬是要她一樣一樣地品嘗，那些說不出名字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嚥，還真是要命！

　　幸好顧秦看出了她的窘迫，才幫忙把老爸老媽從她身邊拉開，說是帶著他們出去逛逛。

　　舒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倒在沙發上疲憊地盯著天花板，心想著，噩夢才剛剛開始啊，看來接下來這幾個月夠她受的了。

　　晚上，本來他們是安排一起到外面吃一頓好的，怎奈婆婆硬是在逛街的時候買了一大堆菜回來，非要親自下廚煮一頓不可。沒辦法，他們只好由著老人去了。

　　舒顏幫著婆婆到廚房裡忙上忙下，可她不去還好，一去卻驚訝地發現，婆婆做菜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而快的秘訣就是，無論是她的手還是要吃的東西都沒有洗乾淨，草草了事很是邋遢。

　　她站在一旁，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婆婆把東西多洗一次，或者自己再偷偷拿來洗洗，可婆婆一直滔滔不絕地說著話，她連一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一桌豐盛的晚餐呈現在他們面前，顧秦一臉微笑，直贊老媽的手藝真是寶刀未老，舒顏假笑著站在一邊，實在是啼笑皆非。

　　望著一桌子看似美味卻衛生很有問題的菜肴，舒顏怎麼也咽不下去，心裡還在嘀咕著，這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婆婆一直熱情地幫她夾菜，也不管她的表情已經幾近僵硬。更重要的一點是，兩位老人吃飯時發出的聲音簡直讓舒顏抓狂，嚴重的吧唧嘴，這在有身份有家教的人面前是何等的缺乏教養啊……舒顏頓覺冷汗直冒。

　　顧秦有些尷尬地看著自己的老婆，又無奈地繼續跟老媽賠著笑臉，頓時也感覺身心俱疲。

　　舒顏搶在婆婆之前爭著洗了碗，非但沒有覺得麻煩，反而是大大地松了口氣。她平時都很注意日常用品的衛生問題，所以寧可自己來，也不放心交給「隨隨便便」的婆婆。

　　早早洗了澡，她藉故發困提前進房休息，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公公婆婆洪亮的說話聲即使隔著門板還是清晰地響在耳邊，什麼叫一個頭有兩個大，她今天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顧秦似乎覺察到了什麼，輕輕推開房門，卻發現老婆用枕頭捂著自己的耳朵，皺著眉頭閉著眼。他無奈地轉身回到客廳，婉轉地讓兩位老人說話小聲一點，電視的音量也關小一點。

　　天光大亮，還好是週末，舒顏發困地鑽出被窩看了看鬧鐘，已經是早上九點了，轉身看看一旁的顧秦，發現對方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邊笑著注視著自己呢。

　　「有毛病啊？一大早盯著我看幹嗎？」她翻著白眼問道。

　　顧秦笑著將老婆摟進懷中，用下巴的小胡楂摩梭著對方光滑的臉蛋，惹來一陣輕笑。

　　「老婆，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好？」他關切地問著，揉了揉舒顏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柔美秀髮。

　　舒顏嘟著嘴抱怨，「你知道就好，不是我嬌貴，你自己肯定也聽到了吧？三更半夜的還說話那麼大聲，要我怎麼睡得著啊？」

　　顧秦點點頭，「我知道，放心吧，我會找機會跟他們說說的，上了年紀的人都是這樣，你就先委屈一下吧。」說完，他親昵地刮了刮對方精緻小巧的鼻尖。

　　舒顏笑著把頭埋到老公的頸窩裡，輕聲喃喃道：「顧秦，我是不是個好太太？」

　　「嗯，這個我得想想……」顧秦故意假裝皺起眉頭思考。

　　「去你的！」舒顏嗔笑著罵起來，「為了你，我可是一再讓步了，還不知好歹！」

　　顧秦笑著抱緊老婆，認真地說：「舒顏，謝謝你的理解，其實他們的確有很多不好的習慣，但是我們必須理解，他們一輩子都待在那樣的小鄉村，怎麼可能跟得上我們的生活節奏呢，是不是？」

　　「那我問你，如果我們分成兩邊，一邊是我，一邊是你父母，你會站在哪一邊？」舒顏認真地問起來，事實上，這個問題她一直都想問的。

　　顧秦苦笑著歎氣，「就知道你們女人喜歡問這樣的問題，這麼說吧，如果需要我站到哪一邊，那肯定是有理的那一邊……」

　　舒顏不滿地白了他一眼，起床穿上衣服，「跟沒說一樣，無聊。」

　　他無奈地笑笑，心裡好氣又好笑地想著孩子氣的老婆，表情變得既寵溺又無可奈何。他突然想起一句話，在和睦的家庭裡，每對夫妻至少得有一個是「傻子」。他算是傻子嗎？如果還不是，他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變成那個「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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