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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李小寶提高聲音說:「我要你出來!」

  秦為民兩手插在口袋裡,慢慢悠悠;禿頭上一派得意的光景,腳上的拖鞋吧嗒吧嗒。

  太氣人了,他把自己真當成了專家呢。李小寶的眼珠子都紅了,上前一把揪住秦為民的衣襟,說:「你他媽為啥害裴警官?」

  秦為民說:「說話要講政治!他裴毅救過我,就成了我爹我爺?就可以敲詐勒索?」

  話音未落,李小寶的拳頭就出去了,他要教訓教訓這個人!

  拳頭揮到半空,被胡松林截住了。

  胡松林說:「好小子!你也學會動武啦?不許體罰服刑人員,他娘的你知道不知道?給我回去寫檢查!」

  五十七

  胡松林的調查工作才開始,老岳母便臥床不起。胡松林每天晚上都要趕回去侍候老人,禮拜天更是不閑。

  洗衣機響著,下水管道排水不利,屋裡污水橫流。老太太躺在床上大呼小叫,說臭!胡松林穿著大褲衩,和牛牛趕緊「搶險」。

  岳母人動彈不得,脾氣卻比從前大,有些不講道理。她嘰嘰咕咕說:「你們這些員警,過的還不如個犯……人!人家住樓房,冬有暖氣,夏有風扇;吃飯有人做,伙食不重樣。高興了,OK;不高興了,跑到排泄室撒野打人……」

  牛牛說:「那叫宣洩室。打的人不是真人,是棉花人。」

  這時外面傳來周虹的聲音:「老胡在家嗎?」

  「哎喲!牛牛,快拿褲子來!」胡松林第一個動作,是護襠。

  聽到女人的聲音,杜母支楞起耳朵,很警惕。見是周虹,臉上綻出了笑,拉著周虹的手,盯個沒完,眼睛裡有了點意思。

  胡松林已猜出周虹來這裡的目的,說:「媽,周教導員忙,我們還有工作要談呢。」

  胡松林把周虹帶到另一間屋。

  周虹一落座,就問:「聽說你負責調查裴毅的事?」

  「怎麼啦?」胡松林明知故問。

  周虹說:「你認為裴毅會向秦家索要5000塊錢嗎?」

  「我當然不願相信,但……」

  周虹說:「老胡,我知道你對裴毅有看法,可今天你是副監獄長了,不應加進個人的情緒。裴毅是個有潛力的年輕人,他渴望幹一番事業,眼下提職的機會對他來說彌足珍貴。這種機會在人的一生中並不多,你我都是夏米其的老員警了,應該清楚。我希望這個時候你能幫幫他。」

  「咋幫?跟老孫說放了他小子?」胡松林不以為然。

  「是儘快查個水落石出,還裴毅清白!」周虹說。

  「你就這麼信得過他?」胡松林忿忿不平。

  「我還信得過你!」周虹起身。

  周虹一走,胡松林在家裡呆不住了,立即去城郊找莊父。上次去,快遞公司送的紙條不知擱哪兒了,莊父沒找著;那家快遞公司叫啥,老人家也搞忘了。如果能找到紙條,便好順藤摸瓜查下去了。以胡松林看,如果裴毅真是遭人陷害,那麼這個掌握裴毅信用卡卡號的人,應該是熟人。

  胡松林借了鄰居一輛掉鏈的破自行車,中午時分趕到秦家。不巧地是,秦家空無一人,鄰居說老爺子昨天住院了。胡松林又費力地把破車子騎回來,往醫院趕。誰知到了地方,還是遲了一步,莊父剛剛咽氣。在莊嚴看來,「索賄事件」是導致父親猝死的一個直接原因。

  莊嚴是前天趕回家的。當晚就翻箱倒櫃,開始了一場大搜尋——尋找快遞公司給父親送去的那張紙條。

  莊嚴被絲路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辭退後,應聘到另一家公司。收入低了些,但終於擺脫了那個紅頭髮女孩,莊嚴覺得這樣做才是明智的。她可不願接受裴玲假惺惺的好。接到龍龍打來的電話,莊嚴連忙往回趕,到了家才知道又出了麻煩事!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父親簡直是老糊塗,憑著一張紙條怎麼就敢往人家的卡上打錢!莊嚴讓父親想想,那家快遞公司叫啥,紙條到底塞哪兒了。莊父想了一宿,一會兒說,紙條塞在褥子下,一會兒又說放在抽屜裡,把莊嚴找得昏天黑地,火冒三丈!

  莊嚴把東西摔了一地,對父親說:「你知道嗎?你這麼做把裴毅可害慘了,裴毅絕對不是那種人!你和秦為民害了我,又害他,你們怎麼這麼狠!秦為民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是人家裴毅,他能活到今天嗎?」

  莊父站在那裡,耷拉著腦袋,顯得更加瘦小。這事一出來,莊父完全變了個人,癡癡呆呆,在女兒面前說話都低三下四。吃飯時,他也是哆哆嗦嗦,一夾菜就掉,弄得桌子上稀稀拉拉。龍龍批評外公,莊父就再不敢動筷子。父親這個樣子叫人心疼,莊嚴讓他去休息。可是老人像影子一樣晃著,比過去更忙碌了。天不亮就起來打掃院子,提水澆花;晚上喂好雞鴨,檢查門窗,幾乎一刻不停。昨天他幫女兒搬櫃子,一用力,咚地倒在地上,昏過去了。

  莊父被送到醫院搶救,什麼辦法都用了,還是醒不來。回想這些日子父親痛苦不堪的樣子,莊嚴感到自己有責任。這十多年,你只是一味地責怪父親,你為他考慮過嗎?父親把你養大不容易,他老人家跟著你沒享一天福啊。莊嚴跑到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莊父五分鐘前心臟停止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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