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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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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晨發現,這個有錢的男人極其儉樸,內衣破了也不肯輕意扔掉。有一次見郝如意縫補衣服,陳晨接了過來。陳晨縫衣服時,主人上前將檯燈擰亮了些。陳晨背對著他,卻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難道她又落入了狼窩? 但接著就發現,郝如意對她並無邪念,他完全像個寬容慈祥的長者。陳晨不大會做家務,粗枝大葉,丟三落四,主人也不苛求,笑笑就完了。有一次,她洗衣服,把主人的高檔毛料褲子與一條藍毛巾混洗,褲子染了色,尹長水正好撞上,氣得要攆她走。郝如意訓斥了尹長水。 這倒讓陳晨越發不安了。她能在這個叫靜湖的地方藏匿多久呢?面對善良的男主人,你還能欺騙下去嗎?天下好人多啊,比如周虹、常曉、阿斯婭,是自己對不住他們。打開常曉送給她的詩集,陳晨再一次懷念起電視臺的那段生活。 常曉還好嗎? 五十三 週一功的申訴案被肖爾巴格中級人民法院再次駁了回來。在葛律師的請求下,他們對這個案子又進行了複查,但還是認為週一功沒有新的證據,無法證明原審法院認定的事實和適用法律是錯誤的。 當年勘查此案的古紮爾縣公安局孟副局長證實,留在週一功家廚房裡的殺人兇器——菜刀,除了有週一功的指紋,還有另一個人的指紋。另外,週一功丟失了一幅毛驢圖。難道這些都不能說明問題?裴毅向葛律師提出質疑。 葛律師見多識廣,說這案子有難度不足為怪。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而週一功一直呆在監獄裡,沒有能力、也沒有機會為自己尋找無罪的證據,這使他幾次申訴都不成功。現在要向法院提供新的證據,得有一個過程,或者說契機,急不得。 週一功的情緒因此受到打擊。 大牆美術班的學員發現他們的老師開始天天畫驢。週一功筆下的毛驢,看起來全像怪物,要麼身體不成比例,要麼神態古怪,眼珠子瞪得鼓鼓的,四蹄飛起來,尾巴像棒槌。 鄉下人要埋汰你,就罵你毛驢子牲口。塔西從前沒少挨這種罵。現在毛驢子居然成為週一功筆下的藝術品,塔西動了念頭。要說對毛驢的熟悉,他週一功咋能跟自己比?塔西是騎在驢背上長大的,啥脾氣的毛驢沒摸過?週一功畫的驢,全是些傻驢強驢瘋驢,是醜化毛驢,我要給他畫一頭阿凡提騎過的聰明驢! 塔西愣勁兒一上來,便去找了週一功,對他說: 「你嘛,把漂亮的毛驢子糟蹋啦。你以後再把驢畫成這個樣子,你就是瞎驢!」說完,抓一塊土疙瘩,在週一功的畫板上一陣亂抹。 畫板好比週一功的臉,誰敢這麼放肆。旁邊的人都以為週一功會跳起來呢,不料週一功哈哈大笑。他指著畫板上胖乎乎的小毛驢,說:「可愛!可愛!」 塔西之前一直想進美術班,托乎提為他說了幾次情,週一功都不答應。現在週一功竟然對塔西說:「以後你跟我比賽畫驢吧。」 週一功畫驢的事,一傳十,十傳百,最後讓托乎提一傳,就有了如下故事: 週一功曾經有一頭小毛驢,又聰明又漂亮。他常常像阿凡提那樣,騎著驢周遊四方。後來有一天,這頭驢被人偷走了。週一功傷心極了,一直忘不了這頭驢,所以便畫驢…… 塔西把這個故事記在了心上。 這天,裴毅帶隊拾棉花。中午大家在地頭休息時,塔西看見一個巴郎騎驢過來,便上前跟巴郎攀談起來。原來這巴郎是亞瓦格村人,跟古麗娜的丈夫是親戚。托乎提和塔西一唱一和,硬是用脖子上的一塊玉,把人家的驢騙了來。 塔西牽著驢,來到週一功面前。 他撫胸施禮,禮貌地說:「周老師,托乎提說你從前丟過毛驢,肚子脹,現在我給你送一頭驢……」 托乎提補充說:「周老師喜歡漂亮東西,這毛驢比阿凡提的毛驢漂亮。」 週一功直起腰,看著托乎提認真的表情,不禁笑了,說:「你這個老傢伙,真是愚蠢至極!……」 笑著笑著,淚水一把一把地流。 把塔西嚇住了。塔西說:「喂——一個大男人哭啥呢,不就丟了頭毛驢子嘛,有啥了不起。」 裴毅跑過來,明白怎麼回事後,瞪了塔西一眼,說:「簡直胡鬧!快把驢還給人家巴郎!」 巴郎子牽著驢走了。 裴毅陪週一功在地頭坐了一陣兒。週一功說:「裴警官,也許今生命中註定我要呆在這大牢,你就別為我的事忙活了,我週一功認啦!……」 說完,淚流得更凶。 週一功的事情就這麼完了?裴毅想,不成,得再找葛律師。 胡松林負責的漁場今年有了收益,地區科委把漁場定為「135科技示範點」,局裡還專門派人來夏米其調研,準備在此召開一個促進監獄副業生產的現場會。會上有胡松林一個專題發言,也就是經驗介紹。這是胡松林當副監獄長後第一次露臉,相當關鍵。胡松林禮拜天回到家裡,關起門,炮製這篇大文章。他喝了一壺水,抽了一包煙,半天過去,紙上卻只有一行字。 牛牛見他發愁,說:「我幫你寫吧。」牛牛的作文寫的不錯。 胡松林說:「不成,牛牛。聽伯伯這句話寫的怎麼樣。」說完,念道:「燭光把大漠綠洲照亮,魚兒來到距離海洋最遠的地方……」 牛牛眨巴著眼說:「胡伯伯,你是在寫詩嗎?」 胡松林想,得,激情太盛,一不留神,把彙報材料寫成詩了,還是請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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