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70)_漂漂_學達書庫

七〇

　　耀陽依然經常來電話，我悄悄通過不同角度試探著他的口氣。他當然還是那麼愛孩子，告訴我以後要多掙錢，買一幢帶花園的房子，讓他的小孩子能在那裡開心地玩耍。

　　我幾次張口想告訴他這個消息，但又忍住了。他是愛孩子的，但是我害怕他認為現在不是要孩子的時候，我們都還年輕，我的生活還沒有完全安定下來。可是通過這十幾天和「孩子」的相處，我已經產生了感情。我不敢想像自己去扼殺了他。

　　不用去上班，我準備結婚的一些具體事情，雖然不用再去想婚紗，但是我又開始興沖沖地去看嬰兒用品。在一家家的大百貨公司裡，我和其他快樂的媽媽一樣，在一大堆的嬰兒用品中盤旋。

　　平時根本沒有留意過，但現在觀察起來，嬰兒的小衣服、小鞋、奶嘴……都是那麼可愛，我禁不住每天上街都要買回一兩樣回來。舟舟說我這是亂花錢，反正馬上就要回中國了，這個孩子將來不是生在中國就是美國，何必現在買這麼多東西呢？

　　除此之外，我還買了一大堆生育孩子的圖書。那精美的圖片告訴我孩子是怎麼一步步形成的。這讓我下定決心，生下孩子，我考慮怎麼去告訴耀陽。

　　八月底，我收到了一封信，薄薄一封。

　　打開信，那裡面只有一張剪下來的報紙，上面有一幅很大的彩色照片，旁邊還有英文寫著的黑色大標題「灰姑娘的童話成為現實」。這是一篇對挪威王子成婚的新聞報導。

　　他的婚禮在整個歐洲或是整個世界都引起了注意，不僅因為他是世界上最富有國家的王子，以後要繼承王位，更重要的是因為他所娶的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平民。她不是出生名門的大家閨秀，而且還離過婚，是單身媽媽，帶著一個三歲的兒子。不僅如此，她年輕時的名聲也不好，算是個問題少女，據說吸過毒，經常參加瘋狂的舞會。所以挪威的各個新聞媒體都在爭論，她究竟適不適合做未來的王后。

　　大部分的挪威人也不喜歡她，但是王子像是鐵了心，非她不娶。愛一個人就是愛一個人，沒有理由。在婚禮上，她被王子的一片真情所感動，時不時用手帕擦著眼淚。她對挪威人民保證，要當一名好王妃。

　　是呀，過去畢竟是過去的事情，每個犯過錯誤的人，只能用未來去彌補。

　　報紙的下麵寫了一行字，那是耀陽的筆跡：「我期望很快娶到我的公主。」

　　我當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一個國家都能原諒一個女人的過去，更何況是一家人呢？

　　我決定將懷孕的消息告訴他。

　　4

　　我渴望做新娘，做一個美麗的新娘，現在又渴望做一個好的母親。

　　我家的門上，掛著一塊小黑板。進入九月份，我每天都會在小黑板上畫上一道。因為畫滿二十八道，就可以見到耀陽了，等畫滿三十道，我就是他的新娘了。

　　他來電話說，九月三十日，星期六上午丹麥教堂的結婚儀式已經安排好，到時候會有一名當地德高望重的牧師為我們主持，第二天國航從哥本哈根直飛北京的機票也已訂好。

　　十一日的下午，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

　　我從街上回來，路過嬰兒商店，又買回一個小奶瓶。這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每天我要給我的孩子買一樣東西。

　　屋裡的電話響了，接起一聽，奇怪，沒有人。緊接著又響了起來，我又接著聽，奇怪的是電話又斷了。我隱隱感到有些不安，也許是耀陽。但我又害怕是二叔，怕他繼續找我的麻煩。往常電話一響，總會帶給我喜悅，但今天，卻讓我害怕。這種可怕的預感像是把我塞進了一個密封的盒子裡。

　　電話鈴第三次響起，我馬上抓起聽筒。

　　「喂，耀陽嗎？」我焦急地問。

　　「是我。」他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焦急，像是處在一個極其混亂的場面裡，我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話。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我大聲問。

　　「聽我說，」他聲音急促，時大時小，「我這裡現在很混亂，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

　　「別打斷我，我也不知道這電話還能講多久。只是有些話，我必須要告訴你。紫馨，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他的冷靜讓我更加焦躁不安，因為我感覺到了這強裝的冷靜下面掩蓋不住的無限恐慌。

　　「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如果你以後見不著我，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地生活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有多難都不要放棄。如果我不能再照顧你，你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你在說什麼？」我禁不住大聲喊，「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不是馬上要去丹麥舉行婚禮嗎？」

　　「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答應你。可是你不是也答應要和我結婚嗎？出了什麼事情了？」我驚慌地大喊。

　　「我愛你，紫馨。我沒有時間再講了，我還要給我媽和我姐打電話，你們三個是我一生中最愛的人……」他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斷了。

　　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這世上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我的胸中如同著了火，他會有生命危險呢？現在可是大白天，一個普通的星期一的早晨，他在紐約的曼哈頓上班。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遺言一樣可怕。他怎麼了？胸中那束高高跳起的火焰在這個飄著小雨的下午，將我完全吞沒，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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