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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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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萍!」我輕喚了一聲,心裡充滿著負罪感。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這個名字,它陌生得已經讓我快要忘記了她曾經的存在。我完完全全地背叛了她,不是嗎? 「你還好嗎?」她仔細打量著我,緩緩向我飄來。 我點了點頭,臉上強擠出一個笑容。 「算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幸福!」她一眼看穿了我,冷酷地說。她來到我身邊,用一隻手輕撫著我的頭髮,像一個多年老友那樣。「你看上去還那麼美,」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歎了一口氣,「只是不再純潔。」 我默默無語。 「你開心嗎?」她又問道。 我搖了搖頭。 她憂傷地笑了:「你看,為什麼我們兩個人從來沒有開心過?」 屋裡安靜了下來。 「我不喜歡你這樣活著。」她又開口道。 「我知道。」我回答,「我也不喜歡。」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生活?」 「為什麼?」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問我。她不是瞭解我的嗎,她不是也體驗過活的艱難和死的不易嗎? 「人總是要活下去的吧?」我膽怯地說,聲音低得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才能聽見。這句話像是問她,更像是問自己,又像是一個偷東西的人在向員警解釋他偷東西的理由。 「你為什麼要偷東西?」 「因為我要活下去。」 說完這句話,我覺得自己身上出了汗,如同站在大街上赤裸著身體,面對四面八方的行人和車輛。 她果然蔑視地一笑,那目光是我早已預料到的。 「對,就像你這樣活下去。」 我們沉默地面對著,她的雙眸像兩道強烈日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我感到她一會在笑,一會兒在哭。 「你還在看童話嗎?」我掃了一眼她手裡的童話書。 她的眼睛閃過一絲光芒,星一般地照亮了屋裡的黑暗。 她沒有來得及回答我,便瞬間消失了,又將黑暗留給了我。 「翠萍!」我身體軟軟地從床上坐起來,喚著她。 屋裡靜極了,讓人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覺。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翠萍了,自從十六歲決心將名字改作「紫馨」,我就將「翠萍」這個名字封鎖起來,讓她永遠不要在我的生活中出現,可現在…… 4 這兩天,家裡的電話常常響起,原以為在北京沒有人記得我。來電話的是葉子,一個地道的北京女孩子,小我兩歲,大學畢業,現在二叔的公司裡做事,像她的名字一樣可愛。她似乎有很多朋友,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會打電話給我。 她就是阿媚的繼承人,也就是阿媚口裡說的那個「賤貨」。 二叔從不會在我面前掩飾他新交往的女人,他臨回臺灣前,我們一起吃過一次飯。葉子長得不錯,小鼻子小眼,她沒有阿媚性感,也沒有佩佩漂亮,更沒有Jenny聰明能幹。 但二叔說,她有副財相。她很愛笑,笑起來,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像所有北京女孩子那樣,那樣大聲說話,露出牙齒咯咯地大笑。她的牙齒很白,白得發亮,估計是在口腔醫生那裡清洗過。她的笑容使我再一次想到了孫耀陽可愛的笑容。她還會講笑話,在男人面前毫不羞澀地講黃色笑話,男人女人的生殖器官在她嘴裡成了讓人開心的道具。 她會逗二叔開心,即使在他生氣的時候。年紀大的男人都會喜歡那種既天真又放蕩的女孩子。 她就住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以前阿媚的那套房子。她在二叔朋友的一家公司裡擔任著一個輕鬆的職位,可去可不去。她有這份工作是因為她需要拿它來騙騙家人,像一個乖女孩一樣,下班沒事還回家去吃晚飯。 她常常約我出來,我只比她大兩歲,卻感覺上比她年長很多,我們似乎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耶誕節,Jenny並沒有讓她的秘書給我打過電話。葉子拉我和她一起過節,說是去一個飯店參加那裡的聖誕晚會。那是一個烏煙瘴氣的晚會,大家瘋子一般的跳舞。有不少臺灣人,有認識的,也有陌生的。 現在臺灣很多年輕人愛上了大陸,上海、北京、大連,到處都能聽到他們臺灣腔的普通話。這些城市變成了他們的天堂,天堂裡充滿了漂亮女人和豐富激烈的夜生活。 葉子跟一個長得很帥的年輕男人跳舞,臉上掛著燦爛笑容,他們像是一對金童玉女。如果拍成照片,會像貝克漢姆和高貴的辣妹一樣吸引人。 晚會結束已經是後半夜。 走出飯店,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上竟然飄飄揚揚地飛起了雪花。我將臉仰起來,雪花落在臉上,涼颼颼的。 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雪花兒,白茫茫的一片。 「你看,雪多白,多美!」我對葉子說。 「紫馨姐,你可真浪漫,怪不得二叔那麼喜歡你。」她挽緊了我的胳臂。 「如果我們能像雪一樣純潔該有多好!」我感歎道。 葉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她放開我,突然跑過去,在那片沒有人踩過的雪地上來回跑了幾圈,雪地上頓時印上黑色的鞋印。 「我們難道不純潔嗎?雪落下來是潔白的,可是被人踩過,被車碾過也就不再潔白了。過不了幾天,就會變得像垃圾一樣噁心。」她憤憤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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