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17)_漂漂_學達書庫

一七

　　§第五章賭城奇跡

　　我向來不喜歡隨便跟陌生女孩子搭腔的男人。孫耀陽的手大而有力，握住我的手時，我心裡禁不住微微一顫。他的臉上始終是掛著笑容的，這使我終於發覺為什麼他會讓我覺得與眾不同。

　　1

　　我在賭場大廳裡無目的漫步。

　　這裡就像是內地一個大的農貿市場，Casino大廳來往的各式各式樣的人，紅頭髮，黃頭髮，黑頭發，當然，眼前時不時閃過成群的中國人。

　　他們穿著國內產的或真或假的世界名牌，留著中國式的髮型，胳膊底下夾著類似公事包式的黑色皮包。據說，很多都是國家某個機關單位打著商務考察的牌子來公款旅遊的。

　　在這個花花世界裡，他們可以不再掩飾地盯著西方女人的肥大胸部或是滾圓臀部，在那裡低聲而興奮地開著葷色玩笑，討論著究竟是外國女人有味道還是中國女人耐看。

　　當我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用一種異樣和貪婪的眼光盯著我，用目光做著對我身份的猜測，那目光似乎要透進我的晚禮服的最深層，想必我的額頭上也無形地刻著「中國製造」這幾個大字。

　　這裡的女侍都是一副Playboy中兔女郎的打扮：V字形的領口開得很低，周邊翹起的短裙使她們稍一彎腰就可以看到套在豐滿臀部裡鑲著蕾絲花邊的黑色丁字形內褲。

　　她們端著託盤忙碌地穿梭在客人之間，把託盤裡的飲品微笑地送到那些男人手裡。

　　一位女侍將一杯啤酒送到一位肥胖的，戴著圓形禮帽，抽著雪茄的墨西哥男人面前，那人用手輕輕地捏了她臀部一下，同時將幾張鈔票塞進女侍圓鼓鼓的胸衣裡，女侍開心地道了謝。

　　我轉了一大圈覺得有些累，大廳裡花花綠綠的螢幕將我的頭弄得更暈了，我只得坐在一台老虎機前休息。

　　我的周圍坐滿了不同年齡的人，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紙杯，沖著眼前的機器帶著興奮的表情。

　　我盯著眼前的這台機器看了看，它是不是真的很好玩？要不，怎麼會讓成千上萬的人著迷？

　　機器用誘惑的目光盯著我，螢幕上一個粉紅色的小人時不時跳動著。

　　二叔說，威尼斯酒店是帶給他運氣的地方。

　　我用眼睛瞟了一眼面前這台花裡胡哨的機器，這就是那種全自動的老虎機，傻子都會玩。只需要扔進一枚硬幣，是贏是輸就全憑運氣了。

　　我掏出一個硬幣塞進機器窄小的投幣口，輕輕拉動了一下機器旁邊的拉杆，無聊地看著機器上的三個畫著小丑圖案的方塊迅速滾動起來，幾秒鐘後，突然響起一陣輕快的音樂，機器下方下雨式地劈里啪啦地掉起硬幣來。

　　在音樂聲的包圍裡，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2

　　「嘿，你可真是好運氣！」在我低頭思考怎麼處理這些硬幣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口動聽的北京話。

　　這個年頭，中國人到處都是。我邊想邊抬起了頭，一位年輕的中國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顯然和那些公款旅遊的「中國製造」們有著天大的區別，短髮看上去梳得並不整齊，前面用摩絲打得亂亂的，向上立著，是時下比較時髦的那種酷。上身一件白色的Boss牌T－shirt，一件深藍色的外套很隨便地披在後背，只剩下兩隻深藍色的袖子耷拉在胸前。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腳下一雙淡灰色磨砂休閒鞋。

　　他斜靠在老虎機上，一隻胳膊撐著下巴，嘴角露出不太認真的微笑，另一隻手裡也像別人那樣拿著一個大大的類似麥當勞裝可樂的大紙杯，只是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一枚硬幣，像是一個寂靜的候車廣場。

　　我將身體往後靠了靠，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你這個人是不是不喜歡笑？」他繼續說道，這回用的是英文。

　　我抬頭毫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這時，一個黑人女孩兒從他身邊走過，熱情地沖他一笑，扔給他一個媚眼。

　　「你看人家黑人女青年，跟非洲的太陽一樣，多麼的熱情可愛！」他望著那個女孩子的背影扔了一句。看到我的反應，他確信我聽得懂中文。

　　我仍然沒有理他，我向來不喜歡跟陌生女孩子隨便搭腔的男人。

　　「這個地方可到處都安裝了攝像機，就連你臉上的皺紋，樓上那些保安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不應該讓他們失望，尤其是你今天還穿得這麼漂亮，咱們現在代表的可是中國，對不對？應該向他們表示一下，中國人民早就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對不對？」

　　我將自己的目光往上抬了抬，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欣賞這種北京的「臭貧」。但是現在適當的距離使我更有勇氣仔細看這張臉。這不是一張讓人厭惡的臉，這是一張成熟男人還帶著一絲稚氣的臉。他的眉毛濃濃的，眼睛裡透著男人中少見的真誠，黑黑的，使我想到了「清澈」兩個字。

　　我略微將嘴角向上拉動了一下，他顯然對我臉部的這個小小的變化已經相當滿意，開心地說：「女孩子還是笑起來好看。」他沖我笑了笑，站直了身體，看不出，個子還挺高的，足有一米八。

　　「謝謝！」我淡淡地說。

　　「你真是好運氣！」他低下頭，用目光數著那些硬幣，「這至少有五十美元！」

　　他將自己手裡的空紙杯遞給了我：「這個送給你吧，反正對我也沒有用。」

　　我有些猶豫。

　　猶豫之後，還是接過紙杯，將落下的硬幣裝了進去，手裡頓時變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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