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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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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設局和陸軍僵持的時候,大華電力集團專案論證團正在路山實地考察,幾天裡他們從賓館出出進進,總能看到鮮紅的旗幟在廁所廢墟上飄揚的一幕。在他們離開路山前的那個晚上,集團的一位副總在閒聊中問郝智這事,雖然和專案無關,但隱約裡流露出對專案外部環境的擔心。郝智頗為尷尬地說這是一個特殊情況,馬上會處理好的。當天晚上,他打電話給姜和平,說這件事情已經影響到了路山的改革開放、招商引資的工作,必須馬上解決好。姜和平叫來孟偉,首先傳達了郝智的指示,詢問了具體的情況後,就說不管採取什麼辦法,把事情儘快搞定,並確保類似的事情不再發生。他說:「陸軍的問題是偶然的、個別的甚至是特殊的,所以個別問題應該個別對待,這也是我們黨的一種工作方法嘛!繼續這樣下去,無論對工程的進展,還是路山的形象都有很大的負面影響。」孟偉明白他的意思,也及時表態,這個問題兩天內保證圓滿解決。 孟偉雖然年齡比較大,但他在姜和平面前十分謙虛,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很叫姜和平舒服。那天,他看到刊登「好心人」捐款一萬元的報紙後,對那一萬塊錢的事情感到了釋然,便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孟偉見面。孟偉一進門,他壓制住自己心頭的不安,平靜地說了準備經營城市的打算,希望建設系統行動起來,投入這一巨大的工程建設中。談話結束後,他倆東拉西扯地說起閒話,姜和平仿佛無意識地翻動著桌上那疊《路山日報》。孟偉看到其中的一篇文章及時插話,指著報紙說:「姜專員,這麼多年了路山報上也沒有看到這麼好的文章,這篇『投資環境也是生產力』的言論,觀點明確,問題突出,針時貶弊,寫得真是非常好。」 「說得是啊!投資環境是生產力正是我們必須明確的觀點。」而就在那篇言論的旁邊醒目的是「尋找好心人」的大標題,倆人都不提這個事情,顯然是心照不宣。姜和平就表揚他說,「看來,孟局長平時學習還是抓得很緊的。」 「那當然,通過『三講』後,我們局把學習已經當作一項中心任務。」孟偉談到自己過去對理論的認識僅僅是深奧的說教,現在不同了,理論真是綱,綱舉目張,用理論武裝頭腦來指導實踐,其意義是深遠和巨大的。 姜和平轉達了郝書記的意見後,孟偉馬上帶領建設局的工作人員,抱著解決問題的積極態度來找陸軍。見如此被公家人抬舉,他的氣焰更加囂張,先說自己的人權遭受到踐踏,必須撤銷錯誤的拘留決定、給予賠償並向他賠禮道歉,然後按照其他拆遷戶的標準,給自己補一套單元,還要一間鋪面。面對得寸進尺的無理要求,孟偉進退兩難,雖說目前是陸軍一人,但面對以後的拆遷工作,答應他恐怕會引起連鎖反應。不答應吧,這樣再僵持兩天,領導再怪罪下來,恐怕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也戴不住了。猶豫不決中,廁所倒塌的事件發生了。 那天晚上,有一個在附近小酒館喝酒的醉漢,醉眼惺忪中跑到這個新恢復的廁所裡方便,沒想到竟然尿到了已經睡在床上的陸軍身上。陸軍猛地躍起,對著那方便者就是一腳,受到攻擊的醉漢酒醒了大半,和陸軍打鬥起來,兩人挨著牆推擠鬥毆,搖晃中黃泥砌的牆轟隆倒塌,把兩人全部壓了進去,等到挖出來的時候,陸軍已經死亡。 釘子自己拔了,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陸軍的家屬聯合了幾十個人到行署上訪靜坐示威,行署要城建局出面平息。幾經談判,最後答應給陸軍家屬一套單元房,並在未來的城市改建中給一間百十平方米左右的鋪面,至於那些喪葬費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經濟上的問題解決了,但拿到錢的家屬提出還要嚴懲直接責任人。為了平息事端,地區紀檢委準備給予孟偉黨內警告處分。作為主管專員,姜和平找孟偉談話,從死人的事情入手,話還沒有說完,孟偉就痛快地提出請求組織給自己以處分,說是為了路山城市建設工作的順利開展,受個處分也是值得的。這使姜和平深受感動。處分後孟偉私下裡對別人說:「這算個鳥事情,革命導師們都還坐過大牢呢!在當今的這個社會,給什麼你都應該要,沒有受過處分的人,那說明他是個四平八穩、不思進取的人,是一個飽食終日、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孬種。」 地委最近連續召開常委會,研究近一個時期的一系列大事。每次會前,秘書長姚凱歌都將草擬的會議議程交給郝智過目。說起這個會議議程,還有一段黑色幽默。那是郝智第一次主持地委常委會,按照規矩,會前他把準備研究的有關事宜和分管常委交換意見,最後將會議議程告訴姚凱歌。到了開會前,姚凱歌交給他兩頁紙,他看也沒顧得上看就隨手裝進兜裡走進會議室,此時常委們都先他一步到齊了。 攤開筆記本,他習慣性地看著自己本裡的文字醞釀起情緒,姚凱歌卻走近他身邊悄悄提醒說:「郝書記,說單在你衣袋裡。」他有點莫名其妙,拿出剛才裝進兜裡的那兩頁紙,一看真有點忍俊不禁,連忙喝口水把好笑咽進肚裡。原來,這兩頁紙就是今天主持會議領導講話內容,標題是兩個大字:說單。再往下看去是:同志們,現在開會!參加今天會議的有在路山的地委常委8人(視具體到場人數確定)。吳帆同志因省裡開會請假。今天的會議有五項議程,首先,提請大家討論「關於建設能源基地,加快路山經濟發展的決議」。上面的決議討論到這裡,現在進入第二個議程……他收起了說單,按照自己的思路,主持起了會議。說話間還用餘光瞥了一眼姚凱歌,感覺他臉紅紅的,有幾分尷尬。會後,他瞭解到這是多年來形成的慣例,路山地、縣和部門的大小會議,都要給領導準備說單,其內容具體詳細,甚至不需要領導多說一個字,就能把會議主持到十分完滿的程度。至於說單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倒無法考證,但其主要作用可能考慮到領導參加的會議多,而害怕領導忙亂中主持起會議張冠李戴,脫離會議中心,所以採取了這樣的辦法。說起來還有個故事,一位領導曾在一天的時間裡連續跑了三個會議,勞累過度加上困倦疲乏,他暈頭轉向的不知所措,到全區羊產業經驗交流會場,卻拿出計劃生育會議的說單道:「同志們,我們的工作任務十分繁重,其中心就是打下來、刮下來、堅決不要生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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