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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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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菁卻冷靜地笑了,說:「好啊,只要你捨得不當你的地委書記了,那就過來。」郝智一愣,停了幾秒還是說:「你知道我在哪裡?」她就幽幽地說:「怎麼不知道。」「那你理解嗎?算了,我還是不當這個地委書記了,有你,我什麼都不要。」「那好啊,我隨時都在恭候。不過,我發現你剛才愣神了,看來在意你的書記位子。好了,我也不敢耽誤你了,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廖菁嗔怪他,又說笑了一會兒,兩人都冷靜了,就說明天都有事情,而且廖菁還要到縣裡去採訪一天,然後回北京,所以現在的任務還是休息好了。在難捨難分裡道了珍重,放下電話的時候,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了。 郝智和廖菁的相識純屬偶然。前年,郝智在赴美國探親的飛機上遇到了強烈的氣流,而被氣流拋到懷裡的正是這個廖菁。 當時,廖菁是為了國家某領導人訪美做前期採訪準備工作的。由於這次訪問十分重要,而新華社駐美國及北美的記者力量有限,因此不得不從國內調記者過去,作為國內部時政組的名牌記者,再加上又是北京外語學院畢業的高才生,廖菁成為受命於此的一員,但沒料到還沒到美國,飛機遇到了這種麻煩。郝智發現懷裡的這個女人傷得不輕,全身軟軟的好像散了架子,額頭劃破了口子,正汩汩流出鮮血,把那張清秀但說不清楚是否好看的臉龐搞得面目全非,借著飛行剛剛平穩的間隙,他趕忙從包裡拿出幾片邦迪創可貼,橫一條豎一片地給她貼了個大花臉,血止住後他拿出毛巾想給她揩把臉,要見她的廬山真面目了,但不知怎的,毛巾都到她的臉上了他卻改變了主意,把毛巾拿到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擦了擦,而她卻挺著那張血糊糊的臉,在郝智懷裡捱到飛機在美國某空軍基地降落。飛機一落地,機場上無數的人在那裡忙碌起來,幾十輛各類車輛警笛閃爍、大呼小叫的,他們按照傷情的輕重分頭上了救護車,等他做完體檢後再上飛機時,發現她沒有來,問了同行的人,才知道那位女士是國內的名記者,她早就換乘直升飛機轉到其它醫院了。 「久別勝似新婚」這句老話放在郝智夫妻身上好像很不適合,或許像人們訛傳的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裡,性的開放就像我們中國人隨地大小便,所以美國人的新婚都很平淡,即使久別的時候也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或許是因為他們分居得太久了,彼此之間有了形如路人的陌生感,總之,探親的郝智和妻子都沒有體味到那份久別的歡愉,在第一個晚上他們那份屬於夫妻共同的功課非常勉強地做了,但卻沒有做成功。 妻子蘇潔在美國讀完博士後,到紐約的一個著名的研究所搞人類基因研究,破譯基因密碼,工作十分緊張。那天他到紐約機場時是一個叫蘇潔為老師的小夥子接的,小夥子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九〇,鼻樑挺挺的,眼眶很深,一看就是美國長大的混血兒,至少有四分之一或者是三分之一中國血統。小夥子基本上沒話,但眼睛卻不時瞟過來看他,那眼光雖然躲躲閃閃但分明是充滿好奇的,有點像小偷看員警,美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感到那樣的目光弄得他很不自在。本來他的身體很好,再加上回到「家」後,在等待著蘇潔下班的十多個小時裡,他一直在床上靜靜調整時差。蘇潔回來時,他的精力已經恢復得非常充沛。當和蘇潔擁抱時,儘管兩人都很熱烈,但他還是感覺到這樣的擁抱完全是美國式的例行公事,沒有過去那樣使了老勁過半餉都黏糊不完的妙不可言。 蘇潔沐浴先上了床,儘管他再三申明自己是剛剛洗過了,但她還是不饒不讓地要他重新再洗。這樣一折騰後雖然仍有精力,卻沒了精神,下面也開始不聽使喚了,蘇潔輕描淡寫撫摩幾下見沒起來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把他從身上輕推下來。男人的這種狼狽更加影響著心理,他嗷嗷地叫著索性自己捏弄起來但難以奏效,蘇潔一言不發地打著哈欠,像一條美人魚般地把光滑的身子扭了過去,平淡地說你的時差大概還沒倒過來吧,就獨自背過身子先睡了。倒時差的他卻怎麼也睡不著,和蘇潔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面了,為了這次見面他在白日夢裡都做了多次,可沒有想到會是這麼掃興的場面。兩年了,正值壯年的他們的性生活用如此平淡的相會方式,怎麼說也是不正常的呀。看來,他們之間的生活觀、價值觀和意識形態都有了很大的反差,夫妻之間陌生取代默契那是很危險的!唉,看來這次所謂的探親也是形式重於內容了。 假如自己在飛機上發生了意外,蘇潔會怎樣呢?嚎啕大哭?不,那不是美國式的。應該是在海鷗的陪伴中,穿上黑色的喪服,沉痛地掬起粉紅色的花瓣,在失事的海域無聲地抛灑。即使這是真實的,但參加這樣的紀念儀式蘇潔也不會有時間的。如果是那樣,那位受傷的女士又有誰來悼念呢?不知道怎的,到了美國經常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受傷的女士,她傷得重嗎?現在還在醫院裡嗎? 有了這個不妙的開端,在美國的隨後二十多天裡,非常忙的蘇潔只得委派她的那位學生陪他出去走走看看,原來他是準備到華盛頓去參觀白宮的,但在這樣的心情下他徹底不想動彈了,只是在紐約轉轉,登了世貿大廈,看了曼哈頓的商業街,其它時間一直呆在「家」裡,和早出晚歸的蘇潔保持著不溫不火、不鹹不淡的關係,其間也許是蘇潔感到有些對不住他,就顯得有些主動地促使兩人做了幾次作業,但每次起先都起不來,不知咋的每到這個時候老想起飛機上那位受傷的女士,而且只要一想就開始雄赳赳的,當「做」得起勁時她受傷的面孔又浮現在腦子裡,心裡惦念人家的傷痛不知道是否好了,再加上壓在身體下的科學家一副聽憑處置的態度,他馬上消失了做這事的美妙之感,結果幾次作業的效果都同出一轍,是理智大於激情,形式多於內容,客氣超越隨意。這樣的做愛品質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緣分到了頭?既如此,那也該提前打道回府了。 郝智想走但沒有走,之所以沒有提前離美,不是對美國和對蘇潔有什麼留戀,他也不知怎麼了,在美的近一個月裡幾乎把大量的時間都耗在電視機前,在國內幾年時間也沒有這些天看的電視多。儘管他的英語水準和標準的美式英語溝通還有一定的障礙,有些話聽起來似懂非懂的,但自從那天在電視裡看到了她——那位在飛機上受傷的女士,他就每天堅守在電視機前,沒有什麼刻意的等待和期盼,反正就是想看到她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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