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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何遷忙說:「貓哥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是說:象這樣的細節問題,我們都要事先有個準備,有個規劃,這叫未雨綢繆啊。」

  山貓一撇嘴說:「規劃什麼?綢繆什麼?人算不如天算,你能坐在屋裡知道將來會出什麼問題?我的觀點——也是我的經驗啊——車到山前必有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它有千變萬化,咱有一定之規,怕什麼怕?」

  「不是怕,我是說是咱得算計在事情的前面,不能被動。」何遷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些無奈,他知道眼前這位跟自己真不是一個檔次的,不論誰高誰低,反正倆人說不到一個點子上去,這倒真應了王向東講過的玩笑話:由於知識上的差異,造成語言上的障礙啊。

  沒想到自己追求了一番高檔次,最後卻要跟流氓一起講究流氓規矩:言出必行,說的比寫的管事。何遷只能苦笑。

  山貓大概也看出何遷沒別的建議了,拿起電話一吆喝,二虎拎著個密碼箱進來。山貓說:「不就七十五萬嗎?我怕你們為難,一塊兒準備齊了。」

  何遷趕緊說:「不用不用,我們帶了四十個過來。」王向東則笑道:「何總,看了麼,貓哥這就叫流氓。」

  山貓哈哈大笑,揮手說:「直接用我這個吧。你們的拿出五個來,其他的給我上帳,哈!」然後轉向王向東問:「老三,呂蛤蟆說是三天內給你電話?」

  「這已經過了兩天了。」

  「不用想他,該來的總會來,呂蛤蟆也是生意人,不會放著錢不賺,明天肯定能有他的電話。」

  王向東問:「最近大腳怪怎樣?有啥反常的不?」

  「在我眼裡,反常也是正常,因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裡嘛,哈哈——種種跡象表明嘿,這狗操的果然想把我甩開自己幹,他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屁了,一個廣西佬兒想在廣東自己挑癱子單練,他是抽白面兒抽昏了腦袋啦——不管他個該死的鬼,一切由我料理——咱的大功在即,一會兒先下去好好樂呵樂呵,哥哥也給何弟弟好好接個風。二虎,阿傑怎麼還不到?」

  二虎趕緊說:「路上呢。」

  山貓沖何遷、王向東說:「阿傑是個好兄弟。」

  王向東道:「看見豐子傑,你就看見我們啦,九河人都是仗義的。」

  山貓笑起來:「但願這個呂蛤蟆也跟你們一樣啊。」王向東趕緊沖山貓丟了個眼色,山貓意味深長地一笑,沒再往下說。王向東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他不願意叫何遷知道自己以前跟呂中平就認識。

  幾個人說笑著向樓下去,說是一面吃喝一面等豐子傑,剛坐定,王向東忽然想起一事,急問山貓:「上次老薑被扣的貨怎麼樣了?」

  山貓笑道:「搞定了,貨是肯定沒收,還罰了兩萬塊,不過人車都放了,這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我找的廣州一個分局長給辦理的。朋友就是財富啊,關鍵時刻就顯示出價值來了。」

  「老薑還是損失了。」

  「損失了不到二十萬。這算好的了,真遇見那不開面兒的員警,非給你判刑不可!」山貓說完,湊近前低聲說:「有個事你心裡先有個底,老薑說介紹你跟呂蛤蟆認識的雞老五可能叫姓呂的給送走了,這傢伙夠黑,凡事小心。」

  王向東愣了一下,才明白山貓說的意思,不覺詫異道:「不會吧?這事太懸乎了吧?」

  「懸乎個鳥,再平常不過,至今雞老五還沒回到家,能去哪了?雞老五太實在,根本就不該答應老薑給你跟呂蛤蟆牽線,他不夠那個檔次啊,要是是個人就能找到呂蛤蟆,他還不早沒命了?呂蛤蟆能不急?」

  「這麼說,這事就是老薑的不對了。」

  山貓笑,說:「管他誰的不對,咱的事兒成了就行,呵呵。」

  何遷茫然地問:「你們聊誰呢?」

  「一個朋友,給咱們跟越南鬼子牽線兒的。」山貓說完,不等何遷再問,突然沖門口變色道:「嘿!這是誰的酒樓啊!把他媽我們幾個給晾起來啦!二虎,出去給我招呼幾個漂亮的過來!」

  轉天早上醒來,沒別的事,就是等大扁嘴的電話。

  何遷仰在床上,嘀咕道:「這事辦著總叫人不塌實啊,要知道這麼簡單就算協議了,我何苦飛過來?」

  「操,你還擔心什麼?」

  何遷一下坐起來,掉轉臉對王向東說:「山貓對咱們也太信賴了吧?換了我是他,可不敢這麼幹。你說這車咱帶走了,賣了多少錢他也不知道啊,分多分少以什麼為標準?他咋這麼放心呢?是不是有啥陰謀?」

  王向東大咧咧地說:「我看你是算計人算計慣了。你問問秦得利,他們做假煙是不是要留個帳本?除了一筆一清外,賒帳靠的都是流氓道兒上的信譽和規矩,難道還訂個合同不成?一切憑良心。山貓是想做大事的,做大事不拘小節,咱要耍心眼兒,也就糊弄他個小錢兒,差大發了他能答應?人家又不是不懂行事。你呀,做事兒別老那麼婆婆媽媽的好不好?」

  何遷笑道:「弟弟我是有這胸懷,可我不信山貓也能這麼有氣度,總覺得這傢伙另有圖謀似的。」

  「得得得,你就是覺得別人都沒你有理想有報復是不是?人家一比你強了你就覺得人家准有不正常的地方。我就看不上你這點!」

  何遷笑起來,並不在意。王向東說到他心裡去了,他還就是看不起身變這些人,都什麼貨色啊,除了街頭混混就是吃飽不認大鐵勺的主,目光短淺胸無大志。李愛國除外,人家跟自己走的不是一條路,吃著皇糧有依靠了;秦得利豐子傑不過就是地痞;山貓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一定還是流氓而已,再怎麼折騰也蛻皮蛻不了瓤兒;大羅勉強算個做事的,可惜太愚笨,屬於守攤敬業那種類型的,很難光輝燦爛;至於面前這個王老三,機靈有餘,勇武可嘉,可惜世故不足,有追求卻沒理想,看的都是眼前的利益,終究難成大事。只有他何遷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他要做中國第一流的商人。他相信自己不缺乏而且也正在培養自己作為一流商人的素質:象辛留屯那個張書記說的——有中國式的智慧和勇氣。

  他相信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他從經歷的一切人和事,對他的未來而言,都只是過程和工具。除了自己的奶奶,他對所有人持有的態度都只是「利用」:利用他們的關係、能量、門路,他很得意自己具有調動他們的技巧,因為他善於發現和利用別人的弱點。一個暫時找不到弱點的人他是不願意也不敢輕易交往的。

  唐國強有弱點,因為他欠何某人的無限深情。

  高學良有弱點,因為他喜歡被推崇、吹捧,並且開始喜歡金錢了。

  王向東更有弱點,因為他背著歷史的包袱,他渴望發達,渴望再造輝煌。

  更多人的弱點,是他們愛虛榮,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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