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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我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午夜,赤裸裸的黃黎如同水蛇一般纏上孟飛宇的軀體。他的身體厚實而沉重。觸摸間,黃黎突然碰到他冰冷的腦門。那是一座如荒山一樣的地方,寸草不生。孟飛宇的發線一天天朝後退縮,這是一種脫髮的徵兆。

  而脫髮,又是生命衰退的徵兆。

  黃黎忽然覺得對面這個男人毫無動靜,仿佛屍體那般無聲而死寂。

  她覺得她摸到了墳墓。青春的,愛情的,甚至也是未來的。

  她終止了挑逗的動作,從背後抱住她的男人。

  有一個夜裡她突然夢見過去的一個人。這是一個孟飛宇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的一個人。他無足輕重。

  黃黎想起他的惟一一個理由就是,她愛過他。甚至也將貞操給了他。

  第二天她就扒上了從山溝出來的惟一一趟火車。其實是一輛煤車。她滿身煤灰,也從此不乾不淨。

  後來她嫁給了孟飛宇。他雖然只是一個餐館裡的採購員,每天大早蹬著破三輪車去批發市場,用最少的錢買最多的便宜蔬菜,但是,他為人機靈,聰明,懂得察言觀色。最重要的是,他有野心,和無窮盡的耐力。她看見他第一眼就明白他會成功。會成功的人們,頭頂上都有一個類似於標識的光環,有心的人才能發現。

  新婚的床上,只是一個二手的席夢思。黃黎堅持結婚前不和孟飛宇宙發生關係,讓他認定自己所娶的女孩,雖然面目醜陋,但是宅心仁厚,更難能可貴的是潔身自好。一個在事業上諸多想法和野心的男人,大多會選擇安守本分的女子為妻,如果一面為著將來打拼,一面要擔心美貌風流的妻子紅杏出牆,沒有比這更讓男人腹背受敵的事情了。

  黃黎裝模做樣掏出一塊手絹在身下墊著,另一塊一模一樣的手絹沾了雞血,在二手席夢思下麵塞著。

  第一百零一次做愛後,她就真正發自肺腑愛上了孟飛宇。這是女人天性的水性楊花使然。高超的性愛,是勝於任何一種取悅方式的利器。女人在享受著美妙性愛的時分,更容易脫口而出並自欺欺人相信那個愛字。其實她們將性與愛混為一談的方式,將愛作為性的幌子的習慣,與男人不相伯仲。

  是在偶爾一個百無聊賴的時候,多半是她飽受神經衰弱的淩晨,她會想起最初那場糟糕的性事。那甚至不能稱為性愛或者做愛。僅有短短幾秒。所以後來,黃黎敦促自己忘記,她開始漸漸相信她的第一個男人是孟飛宇。

  她對他有始有終。

  林志雄有意識讓兒子進入家族事業的核心。在東莞,他有一家大型、兩家中型加工廠,全部移交由林夢南來管理。

  柔小蠻覺得林夢南變化最大的是,他收起了和她戀愛時最常穿的T恤和運動褲,整天西裝革履,衣冠楚楚。他竟能很快適應並喜歡上這種極具約束力的裝束,頻繁來往於東莞和深圳、臺灣之間。

  她覺得他變了。是內心中某個地方的改變。這種變化是肉眼看不出來的。她需要憑藉聽覺,嗅覺,和觸覺。

  她聽見他的聲音,有著故作的冷漠。

  她嗅到他身上,一股濃烈的男士古龍水。

  她觸到枕畔他的身體,僵硬而疏離。

  她不懷疑他還愛著她,他常常在她一個轉身的時分,用那種痛感清晰的目光注視著她。但是與她相碰卻又閃開。

  她猜測他本能地要以這種疏離將她制服,讓她繳械投降。她抱著睡夢之中流著口水的兒子,心裡感覺到不能逆轉的悲傷。

  她悲傷只是因為她明白自己不會屈從於某種安排。自孟飛宇以後,沒有男人可以勉強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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