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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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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一見面,呵,這不是那個摔跤場上見過的漂亮女人?聽大隊長說,這個姓鐘的女人是某位大領導的情婦。行,只要通過她,和這位掌握著生死大權的領導套上關係,能夠把那個寶貝合同給簽了,就是讓他天天磕頭都沒問題。三個人在一起吃喝了好幾次,終於等到一個機會,這個很漂亮的鐘女人在一個傍晚臨下班的時候把他領到了領導辦公室……然而,不等他把「事成之後回扣百分之二十」的意思表達清楚,那個領導騰地一下就火冒三丈,用一種他所無法理解的語言,比如什麼廉政呀反腐呀君子小人等等的,把他和那女人一塊兒罵了個狗血噴頭,嚇得他當時身子直哆嗦,連攤在桌子上的那一堆鍋爐圖紙和產品說明都沒有拿,連滾帶爬就從三樓一氣逃了下來。 在他多年的人生奔波中,這算是損失比較嚴重的一次,不僅什麼沒撈著,而且把借來的兩千塊錢全栽進去了。這個沉重的饑荒,他一直背了好些年,而且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還清。 不過,最令人氣憤的是,他後來又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個所謂的大隊長,也完全是假的,那小子只不過是刑警隊的一個普通人,而且這些年一直在吸「白麵」,姓鐘的卻原來是他 的老「夥計」,已經在一起住了好些年了。再一詳細瞭解,原來那個買賣後來他們自己做成了,而且報價比他當時高出了將近一倍。至於那個用一通他所不懂的語言大發雷霆的領導,究竟在這裡面吃到了多少回扣,就更加眾說紛紜了,反正那個數目一說出來,就足可以把他們村男女老少全嚇死的。 也許,趁這三天時間,他還是再見一見那個「白麵」大隊長和鐘麗婷吧,看他們倆這一次又能出什麼餿主意。 這兩天在大街上轉悠著,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個周雨杉正在住院治病,進出的線路和病房號也偵察好了,他還抽一個傍晚趴在那間病房門上看了看,知道周雨杉確實在裡面躺著,旁邊掛著一個大吊瓶……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從醫院出來,楊濤就徑直去了刑警隊。 然而真不巧,刑警隊裡一個人也不在,楊濤樓上樓下轉悠好半天,終於找到一個穿便服的老頭子。問起「白麵」大隊長,這個老頭子一個勁兒搖頭,卻什麼也不肯說。後來,又問起那個漂亮的鐘麗婷來,老頭子才突然來了精神,連著給他掏了兩根好煙,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息,一直說得楊濤都不耐煩起來,起身向外走去,老頭子才悻悻地住了口。聽他那口氣,這女人至今還和「白麵」大隊長那麼圪扯著,因為「白麵」大隊長說了,不管她賺了多少錢,有了多大的靠,哪怕是和某個市領導穿一條褲子,要是膽敢離他而去,那就只有用刀子說話了,氣得這女人背後哭了無數次……楊濤忙問,在她那裡插著一條腿的這個市領導是不是姓楊,老頭子卻怎麼也不肯說,只嘿嘿地笑了好大一氣。 從刑警隊出來,天色已經漆黑了。路燈燃起來,卻依舊昏沉沉的,一團一團的鬼火一般。濃密的垂柳黑黢黢的,也似乎隱藏著某種妖風邪氣。對於這種大垂柳,他從小就有一種很不祥的感覺。他們楊家的老墳地在一面向陽的邊坡地上,四周光禿禿的,墳地中間就孤立著那麼一棵特別高大的垂柳。經常聽娘喃喃地自言自語,今兒老柳樹又掉了一枝,咱們老楊家又要死人了……果然,過不了多久,那面坡上就又新築起了一座墳……楊濤又一次在大街上踟躇著,卻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腳下的影子依舊橫七豎八,亂糟糟的沒有一個清晰可辨。 他自己給自己定的三天期限已經到了,但是依舊一無所獲,連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甚至一個熟人也沒找到。他這時忽然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如果從大街這頭走到那頭,地上恰好能撿到一點兒值錢的東西,哪怕是一支筆,一塊錢,甚至只是一個鋼兒,說明老天爺就還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好出路的,他答應白過江的這個事情就去他娘的蛋!然而很不幸,一條几裡長的大街很快就走到頭了,他的一雙眼睛也瞪得酸酸的,除了幾張粘著鼻涕的廢紙片,居然什麼也沒有看到……這時,他又設想了一個新的賭法,再從大街這一頭走回去,這中間只要有一個人,也不論是女人還是男人了,能夠沖著他那麼友好地一笑,他也就立刻打道回府…… 但是,這一晚真他媽怪死了。正是大熱天,滿大街那麼多人,特別是八一廣場那一塊兒,人山人海的都不知道在做什麼,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勾肩搭背,有的躲在樹陰下竊竊私語,也有的邊走邊說邊笑,那麼地旁若無人,竟沒有一個人看他一眼,更不用說笑一笑了。要是在農村,哪怕只是一條狗從前面走過,也會有人好奇地圍上來。城市就是城市,城市不是屬於我的,也不是屬於任何一個像我這樣的農村人的。城市是什麼,不過是一大堆互不相干的人聚集在一起,你騙騙我,我騙騙你,互相哄騙著討生活罷了。楊濤一邊憤憤地想,一邊也就走到了大街盡頭。這一下,他不再猶豫了。 正是盛夏多雨時節,此時的天空一片陰晦,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滾滾的烏雲飛來飛去,也許要下大雨了吧。 一輛警車呼嘯著飛馳而來,楊濤心裡不由得一緊。等駛過身邊的時候他才看清楚,那不是一輛警車,車門上清清楚楚寫著檢察院的字樣。周雨杉就是檢察院的,他的眼前立刻就浮現出那張白生生的大臉盤和那種什麼都瞧不起的眼神來……檢察院和公安有什麼區別,他真的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一點,檢察院就是負責抓貪官污吏的。現在社會上腐敗的東西這麼多,檢察院的這些傢伙們還不該死嗎?哼,他的心裡突然充滿了一種悲壯感,立刻快步向火車站奔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楊濤已經又從金山回到雁雲城裡來了。這一次,他打扮得十分齊整,一身衣服雖然不是什麼名牌,但至少是新的。他打著計程車來到市醫院,搬下一個十分精美的禮品盒,徑直向高幹病房走去。在那個賓館一樣的高級病房前,他忍不住敲了幾下,知道這時裡面沒有人,就直接走進了護士室。 一個好看的老女人走過來問他有什麼事,他說是周雨杉的一個親戚,周雨杉既然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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