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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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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顯然是村裡人,有點哀求的意思,但是厚重的聲音裡透出明顯的執拗和強悍。一口一個哥,我在村裡是沒有親兄弟的,這會是誰呢?楊波知道,雨杉的心地雖然善良,但是從小在城裡長大,對農村人幾乎有一種天然的反感。特別是近些年來,隨著他政治地位的不斷攀升,村裡一些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都時不時找上門來,哥呀叔呀甚至大爺二爺叫著,好像他現在是觀世音,不論合法不合法的事都能拱手而定,這就更讓雨杉反感甚至厭惡了……只聽雨杉又說: 「好啦好啦,不要再說了,誰說我不認識你?但是你也不用和我瞎拉呱,我還有正經事的。要不你說說看,你找他有什麼事?」 「嫂子……我是從礦上來的,我、我……」小夥子突然囁嚅了。 「礦,哪兒的個礦?」 「咱們這兒還有哪兒的礦,就是金山那兒的一個礦,叫白峪溝……」 「好啦好啦,那你別說了。別的地方還在其次,惟獨金山那個地方的事,你哥有交代,一概擋駕,一概不管!」 「我……我有急事……」 「啥事也不行——而且我告訴你了,他根本就不在!」 「那……嫂子,我我……想借點兒錢……」 「好嘛!我就知道是這事,什麼急事,哼!」聽雨杉的聲音,已明顯地不屑起來。是誰呢,該不是真有什麼急事吧?出身不同,從小吃的飯不一樣,這就是他和雨杉的區別。對於家鄉那片貧瘠的土地,楊波是永遠無法忘懷的。他聽不下去了,趕緊爬起來,舉著吊瓶也走到了窗前。 然而,那個人已經下了樓,走到院裡了。身子高大魁偉,就像是一塊移動的墓碑。當年在農村,他是常見到這樣如大墓碑一樣的背影的……那不是楊濤嗎?他張口要喊,雨杉已經進來了。一看他舉著吊瓶的樣子,立刻驚叫起來,和門力生、葉欣一起動手,把他重新按倒在病床上,才沒好氣地說: 「哼,我已經打發走了,你還喊什麼。這些人也真是的,身體那麼壯,不好好工作,卻到處想著法子騙錢!說是借,根本就沒影兒了。我給了他二百,告訴他不用再還,也不要再來找了!」 當著門力生和葉欣的面,楊波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前總晃動著那一塊慢慢移動的墓碑,心裡有種無法言說的悲愴。 「這是個什麼人?」門力生忽然問。 「一個本家的遠房兄弟,早出五服了,不過這倒是個真正的撓羊漢。」 「是嗎?」門力生若有所思地又望望窗外,再沒有吱聲。 §第十三章 走出省委大院,小車還沒有過來,金鑫忍不住又回過頭來,打量著那一幢幢綠樹掩映的小樓,臉上一副莫測深淺的神秘表情。 這些天他一直就住在省城裡,一直就在這個充滿威壓又令人留戀的地方。好在功夫不負 苦心人,進進出出幾天時間,除了張謇,幾個重量級人物他都見著了。張謇嘛,見了也許還不如不見,況且現在情況已經是明擺著的,更不需要到他那裡去自討沒趣了。 在一個實利時代,一切都講究的是個對等原則。交換實現價值,交換推動生產,沒有交換現代社會就陷入了死水一潭。什麼感情什麼觀念,那純粹是書呆子們的事。所以,像張謇這樣的,你在人家身上沒有什麼投入,光靠見見面說說話,那純粹是癡心妄想。 從今兒一大早,鐘麗婷就一個勁兒打電話。剛才在領導那裡忘了關機,那位大領導正在說金山的事情,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又響,把他嚇了一大跳。這女人,該不會有什麼急事吧?他慢慢掏出手機,開始翻檢上面的號碼。 那女人的確不錯,說百裡挑一一點兒不過分。在本鄉地面上,看慣了那些要麼俗得要死要麼騷得要命的女人,不管誰見了都會眼前一亮,就像漫漫沙漠裡突然看到了那一眼清澈的月牙泉,難怪當時曹非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雖然他一向很不喜歡這種酸溜溜的比喻…… 金鑫覺得自己今兒有點不對勁,腦子亂亂的,想著想著怎麼就溜到女人身上了,在眼下這麼吃緊的關口,必須把全部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切不可自亂陣腳,讓別的事兒分了神,何況女人,那充其量不過是一碟小菜而已,有它過年,沒它也過年的。像老狐狸一樣的柳成蔭,這一次不是就栽在一個女人手裡了嗎?一想到這裡,他又立刻毫不猶豫地關了機。 想到柳成蔭,他的眼前就浮現出了那個五短的身材和碩大頭顱上滑稽的光亮腦門兒來……這一仗,打得是夠漂亮的。楊波肯定是要在我身上做文章的,柳成蔭也肯定會上下齊手,好像天下已經是他們的了,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是一箭雙雕,連老頭子也有點蔫蔫的了,所以這完全是天意,天意不可違,違必殃。不是誰和誰過不去,也絕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 剛才那位大領導究竟是什麼意思,正談著官場的事兒,莫名其妙地忽然岔開他的話說:「前些日子我到你們金山調研,聽人講起金山這個地名的來歷,那個故事倒挺有意思的,你聽說過嗎?」他當時一點兒也摸不著頭腦,只好困惑地搖了搖頭。 什麼金山的來歷,一個那麼大的領導,怎麼突然間關心起這種事情來? 金山的來歷他雖然說不清楚,但是金山區這鬼地方倒的確是很讓他揪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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