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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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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不作聲。 陸程禹聽自個兒的妹妹說完了,問她:「嫂子對你好嗎?」 陸小妹肯定道:「好。」 陸程禹掃了眼周圍的一干人等,和顏悅色地又問:「你老實跟哥講,這麼些年,你呆在這個家裡頭,誰對你好些?」 陸小妹怔住,卻見兄長看著自己,目光既堅定又溫暖,不由小聲兒答:「除了姑姑,就是嫂子了。」 陸程禹點了點頭,接著問:「你嫂子對你好,她圖你什麼了?」 陸小妹這回是徹底摸不著頭腦了,不覺愣愣地說:「嫂子總是帶我出去玩,給我買一堆東西,她能圖我什麼?」 陸程禹拍拍她的腦袋,對她笑笑:「就是,她能圖你什麼?」他提高聲音,繼續道,「她能圖我什麼?我工作忙,經濟條件一般,她一人兩份工作,還得照顧孩子,她從來沒給我抱怨過。她周圍條件好的多了去,她不要,單單就跟著我,結婚,生孩子,照顧家。她心眼好人品好,要不是她勸我能看看家裡的老人和我這個唯一的小妹,我今天也未必會跨進這個門檻。」 他後面那句話擲地有聲,陸老爺子一聽便知他是何意,想想也確實,自從兒子結婚後,父子間的聯絡才漸漸多起來,兒子回家也多了,態度也並不像先前那樣倔強冷淡,多半是兒媳從中做了些工作,以至於關係不像以前那樣僵。他想到這兒,就對孫慧國平添了一絲厭煩情緒。 而其他陸家的人,數年前的那段往事,也自是明瞭,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和局勢轉變,使得往事及故人在眾人之間變得諱莫如深了而已。在兄妹倆年少時最為難熬的那幾年,願意為母子三人伸出援手的陸姓親人更是寥寥無幾。 心中有愧,也就沒人敢於挑戰這個年輕人的說辭。 房子裡靜悄悄的一片。 陸程禹語氣清冷:「我今天有事來晚了些,你們就給我把人委屈成那樣,我就不該放她一人呆這兒,我就知道你們中間有些人不生事她就不甘心,」他抬起胳膊點了點窗外,「塗苒那是性子好,所以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旁邊有親戚忍不住勸:「老大呀,你這話說得過了,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都是一家人嘛何必弄成這樣……」 陸程禹沒理,徑直道:「我媳婦是我心甘情願給求著娶來的,我這輩子從沒這麼在意過一個人,就想把她娶進門。還有程程,我就這麼一個親妹子,又是個老實孩子,你們平時怎麼對她的,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今天就把醜話先撂這兒,這兩人,以後我要是再瞧見或者聽說,在這個家裡,除了我姑姑以外,有人故意給她們使絆子的,給她們委屈受的,不用多說,從今往後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也別再來找我,這陸家的大門,我是絕對不會再跨進一步。誰要是跟她們過不去,就是跟我陸程禹過不去!」 陸程禹說完,就往外面走,陸老爺子一時心急害怕,一把抓住兒子,說:「兒子啊,這話說得絕了點,萬事留一線,以後好相見,這才多大個事,雙方之間肯定是有誤會的,我去給兒媳婦和親家母解釋解釋。」 陸程禹不由挑眉笑,輕描淡寫:「我絕,還是您老人家絕,您先把您現在的老婆管好了再說。」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老爺子抹不開面子,在後面頓腳:「這小子……說話辦事也太橫了,」他扭頭瞪了眼孫慧國,「你這人也是,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讓你別惹事,你管人家小倆口的事做什麼,還讓人家媽聽見,現在可好了,搞成這樣……唉!」 陸程禹出了門,正要上車,正巧遇見老太爺打完高爾夫球盡興而歸。老太爺對剛才的那場鬧劇自是一無所知,他看見孫子很是高興,拉住陸程禹的手,讓他帶孫媳婦進屋再坐會兒,別這麼早走。陸程禹只好推說有事不能等。老太爺見留他不住,只好扯開了嗓門叮囑他:「小禹啊,你們還年輕,趁著能生就趕緊多生幾個,罰款什麼的別擔心,讓你爸去給你們交去!」 這一嚷,裡裡外外都聽得一清二楚。陸程禹先前是氣,現在是樂,過會兒又覺著頭大,低頭看了看車裡,車窗還開著哪,塗苒抱著孩子坐那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孩子不曉事,只顧咿咿呀呀的掐媽媽的臉,她也不避讓。 陸程禹心說,這媳婦都快跑得沒影了,還生孩子呢。 他打開把副駕座這邊的門,沖孩子伸手過去:「來,石頭,爸爸抱。」 小石頭雖然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少,但是特別喜歡他,這會兒正笑嘻嘻一邊流口水,一邊使勁往他身上湊,整個人像是要撲上去咬他爸一口。陸程禹抱起孩子,讓他躺在小嬰兒專用的汽車搖椅上,給他換上乾淨紙尿布,再把搖椅放在後座上用安全帶綁好,一切妥當安置。 塗苒仍是下車和老太爺打了個招呼,老人家又是拉著她的手說了半天,才肯放行。 陸程禹上了車,小石頭坐在後座上咿咿呀呀自娛自樂,塗苒將胳膊撐在窗棱上側頭看向窗外,悶聲不響。 陸程禹心裡歎息一聲,低聲說了句:「塗苒,對不起。」 塗苒忽覺心底一陣奇怪的抽慟,掩埋很久的情緒刹那間翻湧而出,揮之不去愈加彌漫。她死命咬著嘴唇,眼裡仍是禁不住流下淚來。她沒有看他,仍是臉朝著窗外,然後伸手悄悄地擦掉眼淚,眼眶裡卻仍是有新的淚水不斷充盈漫漲,她不得不像擦汗那樣不留痕跡輕輕抹了抹臉,不願讓他瞧見自己此刻的狼狽。 陸程禹踩了油門,開車上路,直至到達主幹道,車速才有所減緩。 而後,塗苒聽見他用極小的聲音說道:「別哭了……」 這一聲勸慰極其低柔,她很驚訝能在如此嘈雜的車流聲中聽得清晰,就像發生在她的耳邊。 塗苒的眼淚更是止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她想從包裡拿紙巾,這才記起包和小石頭的奶瓶還擱在陸家的大宅子裡。 身旁,陸程禹瞄了她一眼,騰出只手去車子前面的抽屜裡翻找。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下麵,終是尋著兩頁面紙遞過去。塗苒沒接,他把紙巾擱在她腿上,而後一打方向盤,把車開去了江邊。 下午的陽光雖不甚好,也還有三三兩兩的遊人,放風箏的,帶孩子玩沙挖坑的,另有幾位漁人在岸邊撒網打漁。小石頭已然在後座上酣然入睡,陸程禹把車泊到林蔭道邊,那兒人少,風也小些。他下車,走過來拉開副駕駛位的門,低聲說道:「下來吧。」 塗苒沒動,手裡的面紙已經被她捏成一團,她仍是死死地捏著。 陸程禹俯身下去幫她揭開安全帶,順帶將她整個人抱出來放下,待她在跟前站好了,他才說:「我以為你以前解不出數學題那會兒就已經把眼淚哭完了,」說著,他伸手去給她擦臉。 塗苒摔開他的手,冷冷地說:「你就這麼喜歡看我出糗?你不讓我走,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她原本是想說得有氣勢些,只是嗓子間仍然不爭氣地哽咽。 陸程禹低頭盯著她沒說話,神色裡似乎帶了點訝異。 塗苒定了定神,繼續道:「我特瞧不上你這樣的,知道為什麼嗎?太假。你這人做事都是表面功夫,想讓每個人都覺得你好,說話也是光面堂皇。你這樣活得有意思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認為該做的,而不是你真正想做的,你累不累?」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完,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也不像先前那樣哭得稀裡嘩啦,她用手背抹了抹臉,仰起頭來,看著那人直直得瞪回去。 陸程禹神色一黯,過了會兒才問:「你覺得,什麼才是我真正想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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