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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陸程禹不以為意:「以前又不是沒見過,你再試試,我看你姿勢對不對?」

  塗苒搖頭:「不行,你在這兒,我就讓他餓著。」

  陸程禹盯著她瞧:「現在都什麼時候,你那些不堪的思想轉到哪兒去了?」

  塗苒面上一紅,把孩子摟在懷裡,只將衣襟掀起一丁點。陸程禹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這麼著真不行,就轉身去門外等。塗苒在他身後嘲弄:「不知道是誰的想法更不堪更骯髒?」她又說,「你看到別的女人喂孩子也會這樣吧?」

  陸程禹答:「我又不是產科大夫,所以理論上這樣的機會幾乎沒有。」

  塗苒哼道:「實踐和理論總是有差距,心臟部位不也是在那一塊兒嗎?」

  陸程禹走出去,帶上門之前,他說:「不和你瞎扯,越說越離譜。」陸程禹在外面並未久等,畢竟心裡十分掛記兒子。連日來,除了在手術臺上不能多想,他吃飯的時候想,走路的時候也想,睡著了就夢見小傢伙會喊「爸爸」,早上醒來頓時樂得不行。雖然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上班的地兒離省婦幼開車也要四十來分鐘,但是現在,只要有點空,他就恨不得立馬插翅飛過來。所以這幾天除了緊急情況,他把夜裡的班給調了,幾乎每晚都要過來一趟,飯是顧不得吃的,論文和書稿也扔到一邊,只想抱著兒子,哪怕是整晚不停地給小傢伙換尿布,也是心甘情願的。

  陸承宗早已安然入睡,不知自己正被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細細的瞧,但凡這時候,陸承宗的娘就會覺著這男人絕對癡情,因為他的眼神特別柔和而眷戀,簡直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陸程禹默默看了兒子半響,忽然就低低的冒了句話出來:「瞧我兒子生的,長眉入鬢,鼻樑挺直,真他媽帥。」

  塗苒歪在病床上看爺倆,此情此景早叫她習以為常,無論是孩子的外婆還是陸老爺子,回回跑了來,見著孫子,首先就是長篇的溢美之辭。塗苒覺得這些人眼光都比較奇特,因為陸承宗小朋友的長相已經被她毫不猶豫的歸位歪瓜裂棗一類,並且,她時常擔心著。於是這會兒,她對孩子爸道:「你不覺得他五官全縮在一堆嗎,腫眼泡,皮膚也不白,還有皺紋,看起來黃黃的,就會咧著嘴哭,如果大了還這樣,討老婆會很困難。」

  陸程禹聽這話有點兒不高興,他很少有特別明顯的高興或者不高興的表現,已而此刻塗苒就立刻瞧出來了。陸程禹說:「別忘了他才三天大,讓你在水裡泡上九個月,指不定還不如他,」他又看了看孩子,「皮膚黃,可能是新生兒黃疸。」

  塗苒當時沒理他,因為覺得這人說話太氣人,雖然已經不對他的言辭和態度抱有多少希望,但是她還是暗自慪了一小會,是以並未將陸程禹說的後半句話擱在心上。

  之前生產的過程並不順利,所以娘兒倆在醫院裡多住了幾天,出院的時候,醫生叮囑大人注意觀察孩子的膚色,如果繼續泛黃,一定要再來做檢查。

  過了兩天,陸承宗的臉蛋快要跟薑糖一個色,而且長時間昏睡,不喝奶。塗苒和王偉荔火急火燎的抱著孩子就往醫院趕,一抽血一化驗,黃疸值飆升過二十,又被留下來住院掛水照藍光。護士在孩子的手臂上植入靜脈留置針,陸承宗也不哭,像是毫無知覺般閉眼睡覺,咧嘴傻笑。塗苒卻早已哭得不行,白色病床上染上一小灘血,是适才他抽血時落下的,紅豔豔刺入她眼裡,觸目驚心,倒像是自己身上的血被人抽盡了。

  等安頓妥當了已是晚上,塗苒一定讓王偉荔回家休息,自己在病房裡守著,王偉荔拗不過女兒只得回去,臨行前打電話通知了女婿。好在嬰兒床旁邊有張單人床,塗苒夜裡還可以休息。誰知照藍光沒到半小時,孩子就醒了,躺在小床上一邊哇哇大哭,一邊用埋了針的手去蹭蒙在臉上黑眼罩。塗苒怕他傷了眼,又怕跑了針,趕緊去抱他,怎麼哄也不消停,不吃不睡只是嘴裡哼哼。她跟著一折騰,衣服貼在背上汗津津一片。

  無處下手,無計可施,塗苒在病房裡抱著孩子急得打轉,正值暈頭搭腦氣虛無力,門被人推開,陸程禹進來,夾雜著外間的冷空氣,帶著幾絲風塵僕僕。

  塗苒此刻像看見救星,心裡的石頭落下來忽然就踏實了。她臉上雖不表現,但也不似剛才那樣著急,這會兒回神過來,又暗罵自己沒出息,因而強作鎮定的問:「你今天不值班麼?」

  「讓人幫忙換了,」陸程禹脫掉大衣,洗手,這才接過孩子低聲撫慰,「嘿,咱們男人是不帶這樣哭的。」

  塗苒說:「不肯照藍光,也不喝奶,就是哭。」

  「沒穿衣服,還把眼睛蒙上,他沒安全感,」陸程禹說著把孩子輕輕翻了個身讓他趴伏在嬰兒床裡,小傢伙又開始嚎啕大哭,兩手一使勁竟將自己大半個身子給撐了起來,塗苒見了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陸程禹卻是笑:「好小子,你才多大啊,就這麼有勁了?」說著就掏出手機來給孩子拍照。

  塗苒一愣:「你做什麼啊?」

  陸程禹抱起孩子:「留個紀念,等他長大了給他看。」

  塗苒瞪了他一眼:「真有心情,我都快急死了。」

  他手腳俐落的給孩子換了塊尿布:「沒事,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好。夜裡我看著,你去休息。」

  塗苒仍是不放心:「他不肯乖乖的躺床上。」

  陸程禹比劃了個停止的手勢,摟著孩子在小床邊上的椅子坐下:「石頭呀,爸爸跟你說,咱們男人不能哭,得堅強……」塗苒歇下來喝了口水,差點就噴了,心說,才八天大,又不是八歲的少年兒童,擺事實講道理能行的通嗎?

  小石頭照舊哼哼唧唧,陸程禹接著道:「你是男子漢,你一哭人家小姑娘會笑死,誰肯跟你呀?」小石頭哭聲漸小,淚眼朦朧的瞪著老爸。陸程禹笑笑:「這就對了,你要記住,咱們男人就是給你媽這樣的女人依靠的,天塌下來咱們也得扛著,你這點小病算什麼,睡睡就過去了,這點小困難,玩兒就過了,對吧?等你長大了,面對的事會更多更複雜,到時候你也哭嗎?那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石頭不哭了,靠在他爸懷裡默不作聲,黑眼珠兒亮亮的,做沉思狀,一股子少年老成的氣質。塗苒被他給逗樂了,在他爸又嘮叨了幾句之後,石頭兩眼一闔,打起了小呼嚕。陸程禹輕籲一口氣,等他睡熟了,輕手輕腳地把戴上眼罩的小嬰兒放進小床裡,打開藍光。

  石頭沒醒,塗苒這才鬆懈下來。

  陸程禹又把椅子挪近了點,趴在小床上瞧孩子,抬眼見塗苒仍是半睜著眼看著自己,小聲道:「你快睡吧,待會兒他要是醒了你又休息不了。你怎麼讓媽回家了?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怎麼看得過來?」

  塗苒又累又困,身體的不適尚未恢復,現在恨不能馬上睡一覺,腦海裡一時混沌,直覺答道:「我叫她明天去給孩子上戶口。」

  「這才幾天,急什麼?」

  塗苒隨口說著想過幾百遍的話:「趕緊弄完了,我們好扯證。」

  陸程禹微微一怔:「扯什麼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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