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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接著,她再次道歉,眼中帶淚的描述,著他們曾經的掙扎,悔恨和自責,他們也嘗試過無數次的分手,仍是藕斷絲連,最後還是誰也放不下誰,是真的愛上了。她說,愛情沒有錯,那個為人父親做人丈夫的男人也沒有錯,所有的錯誤都在於自己,是自己沒有把握住心動和情感的尺度。她還說,她原本只想陪在佟里安身邊默默的看著他幸福……

  她哭著問蘇沫: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周圍的人都看著她倆,蘇沫被她的眼淚攪昏了頭,或者說被她的一番自憐而深刻的自我剖析給震住了,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人又說:愛情有什麼錯呢?相愛的兩個人有什麼錯呢?他們只是想在一起,就是這麼簡單的要求而已,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理解,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會明白。

  蘇沫呐呐的說:「難道是我的錯嗎?你是說我在拆散你們嗎?」

  對方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現在讓他很痛苦,所以我不得不來找你,他真的很痛苦,求你放他一條生路吧。」

  蘇沫冷笑:「那麼誰放我一條生路?」

  那女人止住淚:「自己。當愛情離開時,只有自己才能搭救自己,如果以後他也不愛我了,我必定不會糾纏,我只希望,愛的時候就好好在一起。不愛了,就乾脆放手。無論出於任何原因,如果女人癡纏不放,男人只會更加唾棄她們。我不想成為一個讓人唾棄的女人,我相信你也是。只有這樣敢愛敢恨的人,才能真正明白愛情的意義。」

  蘇沫後來問塗苒,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黑的能說成白的,自己做錯了反而更有道理,她們眼裡只有愛情和那個男人,完全沒有其他人的存在。那麼旁人的痛苦對他們來說又算什麼呢?

  塗苒回答,什麼也不算,他們眼裡只有自己的私欲和最終的勝利果實。蘇沫,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別再見她,不是因為你說不過她,而是你們的道德標準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世界這麼大,一樣米養百樣人,你無法要求所有人的三觀都同你吻合,唯一的方法,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心理上的無堅不摧才能保護你,不被那些自私又狹隘的人所傷害。

  蘇沫歎息,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惜我做不到,我總是想著他有一天會回頭,會良心發現,會想起以前的愛情,會向從前一樣對我……

  塗苒搖頭,我並沒說讓你馬上離婚。退一步講,如果佟里安已經打算離婚了,你至少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錢,物質和孩子,我們還有斡旋的餘地,可以慢慢想辦法,但是你在心理上,不能被這件事擊垮。遇到危險的時候,首先求的就是自保,這是人和動物的本能。蘇沫,你不能為了曾經的感情就忘卻了這個本能。你要先學會保護自己,以後才能保護好孩子。對於三觀不合的人,不管他們做什麼說什麼,只要你心態是平和的,可以四兩拔千斤,泰然處之。如果能做到這一步,就表明你成熟了。

  蘇沫說,是的,即使我不想離婚,他也未必願意再拖下去,人心真是不可琢磨。我不知道能不能達到你說的那個成熟的境界,但是這個坎,無論結果好壞,我都是要熬過去的。

  蘇沫這麼想著,就去找了那個年輕律師。

  雷遠那段日子正忙,聽她語氣急切,只得勻出中午吃飯的時間與她碰面。他一時又趕著開會,就把關於婚後財產取證的問題同她談了幾句,兩人相約過幾天後再見。

  如此一來二去,從不付費的蘇沫就成了他的老客戶。雷遠著實忙碌的時候,也想過推了這女人的約,只是每每記起她窘迫無助的神情,便於心不忍。蘇沫在他眼裡一直是個溫順淒涼為情所苦的弱女子形象,他深怕自己某次不在意的拒絕成為壓死羸弱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鑒於兩人最近往來頻繁,事務所的同事一見蘇沫的身影,就對著雷遠擠眉弄眼,笑問他幾時換的口味,不愛小姑娘專攻良家婦女了。

  雷遠頗為無奈,他偶爾同情心氾濫,也不會對這個女人臨時起意。

  這天,蘇沫又來見他,手裡拎著一大兜時令水果和兩條硬中華。

  雷遠素來為人隨和,也知道她經濟方面頗為窘迫,忙說:「你實在不用客氣,怎麼都見過好幾次了,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就當普通朋友一樣聊聊天而已。」

  蘇沫略微低了頭,她與人說話時往往自然流露出一種嬌怯神態:「每次都麻煩你,佔用你的時間,我很不好意思。」

  雷遠擺擺手,招呼她坐下,熱心表態:「這事吧,如果協議的話,主要還是看你和你先生雙方的意思,要是萬一鬧上法庭,爭取孩子的撫養權或者是婚後財產,我儘量能幫就幫。」

  蘇沫卻說:「今天我最後一次來,只想謝謝你,孩子他是不會要的,至於離婚財產的分配,我也不怎麼想同他爭了。」

  雷遠不解:「為什麼?」

  蘇沫停了一會兒,才說:「我想過了,就一套七十平米的房子,一張小幾萬的存摺,都是他的名字。他想給就給吧,他要是不想給,我也拉不下臉來要,不然好像最後就沖著他的錢一樣,所以還是算了,全憑他的良心做主。」

  雷遠頭一次接觸到這樣單純死板的已婚婦女,心想都鬧到這個地步了,何必還掛記著對方怎麼看她。於是試探道:「是不是你這邊也有一些導致離婚的因素呢?」

  蘇沫輕輕地點了點頭。

  雷遠想,難不成這兩口子在外頭各玩各的?

  蘇沫卻道:「他以前說我有了孩子眼裡就沒他了,說我整天灰頭土臉的也不打扮,還說我沒什麼情趣,只知道圍著孩子和灶台轉……還有,我和婆家關係也不好,婆婆一直不大喜歡我,嫌我嘴笨,性格也挺內向,不會說話,做家務事動作慢,工作也一般,賺的錢也少。我當初為這些心裡不舒服,和公婆頂過兩次嘴,惹得他們不高興,他夾在中間也很難做人,就這樣鬧過幾次……那房子又是他們家出了首付的,我要是吵著分的話,還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雷遠隔著辦公桌,認真聽她說完,不覺搖頭笑了笑:「你說的這些都是別人認為你做的如何,都是別人對你的主觀評判。你自己呢?你認為你做錯了很多嗎?」

  蘇沫抬眼看他,這男人的笑意裡雖有譏誚的意思,卻並不叫她覺得難受。

  她想了想,大著膽子開口:「我知道你覺得我這人可笑,現在想想,在那種環境裡生活,我也是壓抑的,只是從來沒有人像你這麼問過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不討人喜歡,我一直孝順公婆,結婚時能節約就節約,不忍心多花他們半分錢,買了房子,我和他一起還貸,裝修用我的錢,也沒想著硬要將自己的名字加上去,我最困難的時候,我父母來給我帶孩子,婆婆不管,我也沒有埋怨,反而比以前對他們更好,我給他們買吃的穿的,總想著將心比心總有一天他們會對我改觀,就連我的父母,我也沒這麼孝順過。可是,無論我怎麼做,我婆婆對我總有不滿的地方……這也就算了,只是我丈夫,」她聲音哽咽,「我不打扮,因為我不想花那些錢,我想省錢早點還清房貸。我……盡心盡力的照顧他,照顧我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沒有負擔的讀書工作,這麼多年……我一心一意的愛著他……」

  話沒說完,她再次泣不成聲。

  雷遠習慣性的將紙巾盒遞了過去,待她擦淨眼淚,這才溫言道:「所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他走過去靠在辦公桌上,一字一句說道:「如果連你都不願承認自己的價值,別人又怎麼會承認你的價值。」

  蘇沫聞言,睜大眼看著他。

  雷遠笑笑:「打個比方,比如說生孩子,這個你有發言權。我是男人,體會不了,只是聽說很痛苦,像在鬼門關上走一遭。這個過程既漫長有痛苦,但是你不能生到一半說,不行了,疼死了,我不生了,所以又把孩子給憋回去吧?」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種貼切的滑稽,蘇沫不由被他逗樂了。

  他卻不笑,低頭問她:「你當初肯定沒有就這樣放棄,對吧?」

  蘇沫微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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