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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孫永勝:"那得多少錢?"

  劉一浩:"叫你回來就是商量這事。"

  孫永勝思考片刻說:"按照現在的行情,交通事故死一個人,通常是五到八萬。可是這個數字用在楊發才身上絕對不夠。"

  劉一浩:"那得多少?"

  孫永勝:"怎麼也得十萬。"

  劉一浩:"我也這麼想,可是這十萬塊錢,咱們到哪裡去鬧呀?局裡的經費絕對抽不出來。

  孫永勝:"我倒有個主意。"

  劉一浩:"說說看。"

  孫永勝:"咱們下面十二個派出所,每個派出所出五千,就是六萬,剩下的四萬讓趙玉虎出,對他來說這是九牛一毛,況且這件事也是他惹出來的。"

  劉一浩搖了搖頭:"這錢不能讓派出所湊,那樣就成攤派了。"

  孫永勝:"那你說咋辦?"

  劉一浩:"讓趙玉虎出五萬,咱們從局經費中擠出兩萬,剩下的三萬我個人出。"

  孫永勝連連搖頭:"你個人出?不行!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劉一浩:"禍是兵兵闖的,我出理所當然,這樣對上對下,對方方面面都好交待。"

  孫永勝:"理是這麼個理,只是你手頭不寬餘,嫂子的病還要花錢。要不,這三萬我出吧。看守所是我分管的,人死在看守所裡,我也有責任。"

  劉一浩感動的說:"你的情我領了,但錢不能讓你出,不過有一件事還需要你幫忙。"

  孫永勝:"說吧,什麼事?"

  劉一浩:"讓趙玉虎拿的這五萬,我不好和他說,必須你出面。"

  孫永勝:"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

  楊發才去世已經七天了。這在農村叫"頭七",按當地風俗,要在家裡祭奠。

  自從父親被抓後,鳳霞和母親的心頭就象壓了一塊大石頭,直到現在,她們也沒有從這場巨大的災難和痛苦中解脫出來。

  中午吃飯時,她在父親的遺像前燒了三柱香,放了四盤菜,一瓶酒,一盒煙,然後跪下磕了三個頭,流著淚發誓說:"爸,我知道你死得冤,臨終前咱們連一面也沒有見上,連一句話也沒有說。我決不相信你是病故,那都是公安局編出來的謊話,不過你放心,我一定要查清事實真相,讓兇手認罪伏法。"

  她已經哭得說不下去了,停了一會又接著道:"前天我和咱們村一百多人到縣委集體上訪,衛縣長和王檢察長親口答應要認真調查處理。過幾天我再去催案,如果他們敢徇私枉法,包庇罪犯,我就越級到地區、到省委去告,哪怕告到北京,我也要為你報仇伸冤。"

  說完,趴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正在廚房幫母親做飯的大姐風仙聽到哭聲跑過來,拉著鳳霞的胳膊說:"三妹,別哭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就是哭上三天三夜,咱爸也活不過來了,自己的身子要緊。爸沒了,你二姐離得遠回不來,我家裡婆婆有病,你外甥還要上學,不能在這長住。你要照顧媽,還要跑爸的案子,這個家就全靠你了。你可千萬要挺住,至於案子的事,能鬧清最好,萬一告不動,也不要和自己過不去。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天爺總有一天會睜眼的。"

  說著說著,鳳仙的眼睛裡也汪滿淚水。

  鳳霞將一隻手帕遞給她,她接過後只是抓在手裡,並沒有去擦,任由晶瑩的淚珠一滴接一滴的落在地上。姐妹二人又是一陣抱頭痛哭。"

  片刻後,鳳霞猛的站起身子,用衣袖抺了一下眼睛,咬牙切齒的說:"爭氣不養家,養家不爭氣。他姓趙的再厲害,別人怕他,我不怕,就不信權能大過法去!豁上這條小命,也要和他見個高低。他就是一隻真虎,我是一隻羊羔,我這只羊羔也要和他鬥幾個回合,就是最後讓吃掉,起碼說明我不怯他。明知道他是一塊石頭,我是一顆雞蛋,我這顆雞蛋就是要碰一碰他。哪怕把自己碰爛了,碰碎了,也要濺他一身腥味,起碼說明我這顆雞蛋不是軟蛋!"說完,從桌子上抓起一隻茶杯,狠狠摔在牆上。

  母親的雙眼也是紅紅的。

  她把一塊濺到丈夫供桌上的玻璃碎片揀起來,哽咽著說:"三妮呀,你的心思娘明白,你的脾氣娘也知道,正因為知道,我才放心不下你呀!走的已經走了,沒走的總還要活下去。你爹這個下場也許是他的命。"

  她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淚繼續說:"人的命,天管定,胡思亂想不頂用。無論最後結果是啥,你都盡力了。當看到那麼多的報紙、電視臺一遍又一遍的報導你們上訪的事,娘心裡也好受多了。你老六叔告狀告了十幾年,都沒有在社會上鬧出這麼大動靜,沒想到我女兒一下就轟動了全國。還讓縣長親自接見,不容易呀!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也不能高興得太早,常言道'官向官,民向民,和尚向的廟裡人'。衛縣長當著你的面說得挺好,誰知道背後地裡是咋回事?說不定呀,現在正和趙老大在一塊五五六六的喝酒哩!"

  此時此刻,趙玉虎的確正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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