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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何川:"怎麼啦?你說怎麼啦?"

  衛鵬:"我咋知道你哪根神經出了毛病?"

  何川:"你心裡應該清楚。"

  衛鵬:"就別再繞彎子了,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冒犯了你。"

  何川:"那好,我讓你明白。請問,你心裡到底有我這個丈夫沒有?"

  衛鵬如墜雲霧之中,摸不清何川到底生的哪門子氣。仍然溫柔的問:"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哪一點對不起你?對不起女兒?對不起咱們這個家?簡直是無稽之談!"衛鵬這回真的有點生氣了。

  何川見衛鵬動了肝火,便將語調放得溫和許多。"那好,我問你,這麼大的事你為啥不和我商量?"

  衛鵬:"什麼事沒和你商量?"

  何川:"咱們就別打啞謎了,你難道真的不清楚我指的什麼?那好,我告訴你,就是為楊發才當代理的事,提前為啥不跟我打聲招呼?"

  衛鵬:"跟你?"

  何川:"對,跟我?"

  衛鵬:"有這個必要嗎?"

  何川:"當然有必要。"

  衛鵬:"我不明白。"

  何川:"你知道不知道,你這回把安寧的天捅了個大窟窿。安寧縣呀安寧縣,往後恐怕是不得安寧了。可能你我,連同咱們的女兒和家庭,全都要捲進驚濤駭浪了。"

  衛鵬:"你簡直是危言聳聽。"

  何川:"我說得一點也不過份,後果恐怕比這還要嚴重得多。所以我生氣就生在你接這個案子之前,應該和我商量一下。如果那樣,我決不讓你引火焚身,咱們也不會進退兩難。"

  衛鵬:"你想我會和你商量嗎?我是律師,代理出庭是我的正常工作,就像教師給學生上課、醫生給患者治病一樣,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難道你給每個傷殘人員法醫鑒定時,還要徵求徵求我的意見?"

  何川:"我承認你說得對,但什麼事都有個特殊情況,任何時候都要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衛鵬:"在法律面前,只有平等,沒有特殊!"

  何川:"不是我膽小,你可以打聽打聽,在安寧縣,誰敢動趙玉虎?又有誰能動得了他?別說咱們普通幹部,就連那些部長局長們,還不都得捧著他,讓著他。"

  衛鵬:"那是你的看法,在我眼裡,不論他職位多高,權力多大,不管他是國家重臣,還是獄中囚犯,只要他依照法律程式聘請了我,便都是我的當事人。而我接受了當事人的委託之後,就只能遵循一條原則,那就是"依事實為根據,依法律為準繩",不管涉及到誰,我都不敢徇情枉法。"

  何川:"可你考慮過沒有,這個案子的確非同尋常。"

  衛鵬:"我說過,在我眼裡,只有事實和法律,其它都不存在。"

  何川:"那我問你,你瞭解不瞭解趙玉虎在安寧縣的勢力和背景?"

  衛鵬:"當然瞭解。趙家坪村的一把手,羅川鄉黨委副書記,安寧縣政協常委,省特級勞模,省優秀農民企業家,全國農村名人聯合會會員,他手中掌管著趙家坪二千三百多口人的榮辱大權,掌管著大大小小近百家企業,有三千八百七十萬元的固定資產和流動資金歸他支配。他在安寧縣有八個結拜兄弟,過去號稱安寧縣八大金剛。這八個人都身居要位,在安寧縣形成了一個寵大而牢固的關係網,就像諸葛亮的八卦陣圖,牽一線而動全域,輕易無人敢撞。還有,他女兒是縣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眼下正和公安局劉局長的公子搞物件。"說完,她用挑戰似的目光望著何川,揶揄地說:"怎麼樣,何大科長,本律師對你心中這位聖人瞭解得全面不全面"?

  何川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萬萬沒有想到,原以為妻子不瞭解趙玉虎的情況,才接了這個案子。現在看來,不光知道,而且還知道得這麼詳細,有不少就連他自己也都還沒有聽說過。

  但他仍想說服妻子,勸她放棄這個案子。

  何川:"即然你全都知道,那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他儘量使語氣溫和一些,還帶著幾份親昵:"鵬,我知道你的為人,但為了咱們這個家,勸你還是別跳這個政治漩渦好嗎。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真和趙玉虎對簿公堂,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得罪劉局長。且不說劉局長過去對咱們的好處,就是今後我的職務調整,職稱升格,你的工作調動,女兒將來上政法學院,這些全都得靠他呀!鵬,咱們放棄吧,啊,你就聽我一回。為了楊發才,影響咱們的前途和幸福,實在得不償失,這個代價太慘重了呀!"

  衛鵬:"我已經收了人家的代理費,也簽了委託合同,況且再有幾天就要開庭了,如果我撒手不管,這不是坑人家楊發才嗎?"

  何川:"安寧縣還有十幾個律師,他可以再找別人嘛。"

  衛鵬:"嘿嘿,你說得真好聽,連我這個全國十佳辯護人都不敢管的案子,別人誰還敢管?"

  何川:"他還可以到地區或省裡去找嘛,對啦,不行的話,你幫他在外地找一個,外地律師就不會有這種顧慮。"

  衛鵬:"老何,請你理解我,如果換成其它事情,我什麼都能答應你。但這事不能,這是一個律師的良心和職業道德,這更是法律的尊嚴,我不敢拿她來做交易。"

  何川已經失去耐心,帶著幾份慍怒說:"真沒想到,畢業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像在學校時那麼任性,那麼強筯。你真要一意孤行的話,我只有聽天由命了。"

  這時,何川的手機響了,他接完電話,什麼也沒說,便摔門而去。

  衛鵬呆呆地看著屋頂,兩顆淚珠漸漸從眼眶中湧出,爬過兩腮,爬過鼻凹,滴在衣服的前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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