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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可這是出村的唯一道路,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了!

  路又一轉,那兩個凸起的墳堆就在前方了。他們就在路邊,像是兩個擋著路的鬼。

  也就在看到兩個墳堆的一瞬間,沈鴻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的眼睛瞪直了——在兩個墳堆上,分別放著一束白色的紙花。紙花隨風搖曳,在花的周圍還撒著很多的紙錢,紙錢隨風飄散在墳墓的周圍,掛在灌木上、停在草叢裡,無處不在。

  這些,是昨天晚上出現的。

  哪個人半夜裡走到這荒郊野外做了這些?昨晚的夜那麼黑,絕對不會有人甘願半夜裡冒著生命危險在路邊不時出現深溝的道路上步行這麼遠來到這裡。

  沒有人會這麼做。

  那麼,會是誰呢?難道……難道是住在墳下麵的艾若明母子倆?!

  沈鴻的頭就好像炸了一樣。

  就在這時候,沈鴻發現面前的兩座墳後面露出了一個人的頭,那個人分不清是男還是女,只能看到散亂的頭髮,那頭髮和旁邊墳堆上的荒草一模一樣,讓人難以分清。

  沈鴻驚恐地看著這個頭從墳堆後面慢慢地探出來,就像一個埋在墳墓裡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陽光的人忽然從墳墓中正在往外爬。

  那個人的頭露了出來,接著是脖頸,漸漸地整個身子都從墳頭後面走了出來。他的頭髮實在是太長了,遮住了整個臉。他身上裹著一身白色的孝服,顫巍巍地站著,沈鴻知道那張被頭髮遮住的臉上,一定有一雙眼睛正穿過濃密的髮絲定定地看著自己!

  那個人的白色衣服被風吹起,摩擦著旁邊的草叢,發出陣陣輕微的嚓嚓的聲音,那聲音就像一隻只蟲子咬噬著沈鴻的耳膜。他想跑開,可是腳下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一般,一點也動不了了。這時候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部日本恐怖電影的情節:一個人在屋子裡面工作,忽然電視就自己打開了,電視的螢幕裡是一口井,一個穿白衣的女子披散著頭髮,從井裡出來,然後慢慢地向電視螢幕走過來。最後那個白衣女子竟然從電視的螢幕中爬了出來,從她的頭髮的縫隙裡露出一隻只有眼白的充滿著血絲的眼睛。

  「啊!」沈鴻緊閉上眼睛,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壓抑的叫聲。

  是沈鴻自己的叫聲喚醒了自己。他就好像從睡夢中剛剛醒過來一般,睜開了眼睛。

  不遠處的路邊還是那兩座孤墳,墳墓上面什麼也沒有。白紙花,散亂的紙錢,從墓穴中爬出的那個穿著白孝服的披頭散髮的人,一切都不見了,只有那兩個凸出的墳堆在那裡孤孤單單地存在著。

  墳頭上依舊是昨天看到的那個舊花圈,在風中瑟瑟地抖動。

  沈鴻抬頭看看天,太陽光已經強烈了很多,看來是因為太陽的曝曬害自己出現了這樣的幻覺。

  周圍的路上還是沒有人,沈鴻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兩座墳前。他這時候才明白,很多人都說黑暗容易產生恐懼,其實真正能夠使人產生恐懼的不是黑暗,而是孤獨,如果現在自己的身邊有另一個人在趕路,那麼自己的恐懼就可以大大減輕。不然的話,即使現在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也同樣會感到不安。

  他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經過那兩座墳的時候,他還專門停留了幾秒鐘,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走出很遠,沈鴻才回頭看。那兩座墳被路旁的小丘陵和樹木擋住,已經看不見了。

  沈鴻差不多在中午的時候才到了馬路上,不過到火車站的路卻很順利,幾乎沒有費什麼周折。火車站的人不多,沈鴻買到了一張當天晚上回北京的火車票。

  火車開出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鐘,沈鴻看看時間,距離開車還有好幾個小時呢。他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餓,便到車站旁邊的餐館吃了點東西。

  他實在閑極無聊,就買了一本雜誌來到了候車室。候車室的人很少,沈鴻找了一個靠近視窗的位置坐下來,開始看雜誌。

  從昨天走上那條去二道屯的小路直到今天坐上到火車站來的中巴車,沈鴻的心一直緊繃著,現在稍稍能夠放鬆一下了,困倦便很快襲來,不知不覺就睡去了。

  第四十六章 黑夜敲車窗的手

  沈鴻醒來的時候,距離車開的時間只有十分鐘了。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在檢票員鎖上門的最後一刻跑進了檢票口。

  不知道是因為天氣不好還是這裡的天黑得早,沈鴻背著背包來到火車旁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列車就像一條僵硬的蛇,躺在鐵軌上,它的前端和末端都隱在黑沉沉、陰澀澀的空氣裡。

  車廂裡也彌漫著陰濕濕的空氣,沈鴻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靠窗的座位,沈鴻很滿意。他坐上車剛剛兩分鐘,火車就開了,緩緩地離開了扶餘車站。他依舊覺得困,但又睡不踏實,只好伴隨著鐵軌卡塔卡塔的聲音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斜靠在座位上。他能夠感覺到火車在夜色裡飛速穿行,但是周圍的夜色黑乎乎的,看不見窗外的任何景色。

  列車在曠野中行進了一個多小時,竟然慢慢地停了下來。

  沈鴻有些奇怪,他看看車窗外面,並沒有燈火通明的月臺。四周黑乎乎的一點燈光也看不見,表示列車依舊身在曠野中。

  大家東張西望,不知道為什麼停車了。

  這時候一個列車員從車廂的盡頭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大聲吆喝著:「火車暫停,請大家耐心等候。」一路叫著從沈鴻的旁邊走了過去。

  一些慢車在行進的過程中有時候需要給一些快車讓出車道,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車廂裡的人也不多,大家慵懶地發出一兩句象徵性的牢騷,然後四周又重新安靜下來了。

  沈鴻的心裡一直都不能平靜,他回憶著這些天自己經歷的事情,還有回去之後將可能遇到的事情,心裡亂七八糟的,沒有頭緒。他把一隻手扶在車窗上,眼睛望著窗外,等候著火車再次開動。

  車廂裡依舊靜悄悄的,沈鴻的旁邊沒有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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