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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子夜的天使「鬼美人」,悄然飛進窗戶,停在寫字臺的燭光下。

  小蝶越來越喜歡這小東西了,她躡手躡腳地走近寫字臺,彎腰坐在蝴蝶面前。它居然老老實實沒動,只是翅膀上的美女與骷髏依次交替。

  她伸出手想要撫摸「鬼美人」,它卻知趣地撲扇起來,搖搖擺擺飛到門口。她快步追了上去,順便抓起一枚手電筒。

  來到黑暗虛空的走廊,手電筒光束照出前而幾米。蝴蝶如幽靈一閃而過,又隱入了陰影中。她繼續向前追去,沒走幾步已來到「過街天橋」。扶著搖搖欲墜的欄杆,門洞裡寂靜得如同地獄。她仰頭看看天棚,一輪彎月正模糊地掛在頭頂。月光被蒙塵的玻璃稀釋,輕輕柔柔地落到眼底。

  像身處黑夜的峽谷,中間只有一道吊橋相連。她佇立在橋上,等待一個心上人兒到來。

  「鬼美人」卻不見了。

  忽然,對面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什麼東西碰撞了一下。端著手電筒穿過「天橋」,進入對面樓道。那聲音還在繼續,宛如「蝴蝶公墓」的夢囈,抑或墓地夜行的吸血鬼?

  轉過幾道回廊,依靠手電筒打出的光束,她已完全分不清方向,就連回去的路也不見了。地板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如精靈在光束中跳舞。尚小蝶又向前幾步,推開沉重的房門,發現自己已徹底迷路了。

  但那聲音還在繼續,好像與她對應著,她大聲叫起來:「喂!有人嗎?」

  幾秒鐘後聽到了自己的回聲。她又向前跨了一步,突然腳下的地板斷裂開來——或許是年久失修木頭腐爛,總之她整個人都掉了下去。

  身體一下子又虛空了,在半空中自由落體的刹那,她忽然想到了黑暗中飛翔的蝴蝶。

  耳邊呼嘯過塵埃與木屑的聲音,破碎的木板打在她身上,從二樓一直摔到了底樓。

  然而,小蝶並沒有摔在地板上,而落到了一個活動的物體上。

  同時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腰,接著便聽到一聲男人的大喊,便隨他一同倒在了地上。

  幸好她壓在了那人身上,那人就好像遭到了「轟炸」,倒在地上喘不過氣來。手電筒也不知道到哪去了,黑暗中她滾到了一邊,伸手摸了摸那個人的臉。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小蝶,是你嗎?」

  居然是莊秋水!

  「是我!」

  她激動地抓住他的臉,一雙有力的手也攬住了她的腰。雖然在密不透光充滿灰塵的屋子裡,他們彼此看不見對方的臉,但能隱隱看到閃爍的目光,還有心跳的脈搏和溫度。

  又一次近距離面對,交換彼此口中的呼喚,淚水又充盈著她的眼眶了。在這黑夜的「蝴蝶公墓」,他們第二次以特殊的方式相逢。

  不管是在地獄還是天堂,兩兩相對已經足夠。

  莊秋水忽然咳嗽了一下,這裡灰塵太多實在吃不消。兩人艱難地站起來,蒙住嘴巴和鼻子,向黑暗深處摸索。推開一道腐朽的房門,月光就灑在窗臺上。旁邊還開著一道小門,他們快步沖出門去。走出封閉的屋子,抬頭就是神秘的夜空。

  總算可以大口呼吸了,就像浮出「幽靈小溪」的感覺,莊秋水又把她摟在懷中:「我就知道你在這!」

  小蝶激動地點點頭:「你是來救我的吧?」

  他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現在需要被拯救的人——是莊秋水自己。

  下午,從檔案館出來已經五點了。他儘快回到學校,依然沒有尚小蝶的消息。再給她打電話,仍然是關機。

  那個預感越來越強烈了——她已回到「蝴蝶公墓」!

  自從上次從「蝴蝶公墓」出來,莊秋水已發誓再也不去那裡了。何況這些天從檔案裡,又知道了七十年前的慘案,那可怕的地方當真是地獄的入口!

  然而,如果尚小蝶真的在那裡呢?

  為了小蝶,他必須要去那裡,也為了拯救自己。

  也許,「蝴蝶公墓」最後 的謎,今夜就能夠解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害怕的?躊躇到晚上十點,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帶上手電筒和礦泉水,攔了一輛計程車趕往經緯九路。

  但司機死活不肯去,說那地方晚上很不安全,而且根本就沒生意,還得空車開回市區。莊秋水只能先付一百塊錢,又拿出學生證證明自己是在校大學生,絕非半夜劫道的搶匪。好說歹說司機才答應,載著他疾馳向傳說的「黃泉路」。

  深夜趕到蘇州河邊的工廠,雖然小時候來過很多次,但半夜造訪還是頭一回。他也準備了手電筒,穿過午夜空曠的草地。大著膽子走過墓地,真的有鬼火在燃燒——人骨的磷質在夏夜的物理反應吧。

  走進:蝴蝶公墓」的門洞,打著手電筒進入旁邊一道小門。在黑暗曲折的樓道裡,手電筒突然滅掉了。他如無頭蒼蠅般亂轉,直到頭頂的木板碎裂,「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他要尋找的尚小蝶,就這麼摔在了他身上。

  此刻,如水的月光覆蓋著他們,背後就是那堵巍峨的許願牆。

  「今夜,我不想離開這裡。」

  她的眼睛裡閃爍著什麼,似乎希望他也能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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