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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輕風一邊思考一邊說,這樣說還差不多。對了,我想問你,你覺得我現在應不應該去見我的男朋友?我說,什麼叫應該?什麼叫不應該?應該是你的內心最真實的衝動,而不應該是你的道德在起作用,在我看來,都無所謂。我認為,在你們都非常渴望又不能自己的情況下見面也許更好些,這樣會使你們享受更多的精神之愛,而這種愛是最珍貴的。你要記住,性愛永遠都是短暫的,而愛情是長久的。你的那些同學過分地分享了性愛,愛情便減少了,因為這樣他們就沒有了幻想,也就沒有了對愛的創造。我與美麗的愛更多的是幻想,是創造,是心靈的交融,所以比現實中的愛情更美。這也許就是柏拉圖式的愛情吧。

  我不知道這樣的勸說是不是有道理,但輕風似乎覺得是對的。在西北偏西,是沒有電話的,人們的一切都非常閉塞。這是我喜歡的地方,這卻是輕風不喜歡的地方。他總覺得這樣阻礙了她與世界的交往,而我以為,這恰恰顯示了一種奇跡,它使我與世界的本我更為親密。

  第二天,有一對年輕人要結婚。我非常好奇,問輕風,兩個人都是這個村子裡的嗎?輕風說,是啊,我們從來都不跟外面的人聯姻。我又問,是不是近親結婚啊?輕風笑了笑說,不是,我們這裡的人不允許近親結婚。我好奇,但你們都沒有姓氏,怎麼能知道不是近親呢?她說道,我們這裡的人都長壽啊,老人們知道誰是誰的子女,由他們作證,怎麼會錯呢?

  在輕風的帶領下,我參加了那對新人的婚禮。我帶著數碼相機去給他們照相,暗影看到我的相機,嚇了一跳。輕風給他解釋,這個東西能把我們都裝到裡面,到時候可以洗出一張相片,就像書那麼大的,我們的影子就到那上面了。暗影還是不太懂,輕風又解釋了半天。

  很多人都對我的相機非常好奇,他們問我這個東西是不是神給我的,我說,是啊。輕風笑著說,是買的。他們就驚奇地問,得多少錢。我說,大概四千元左右吧。他們一聽,更加奇怪,這麼小的一點東西,要那麼多錢,還不如說一個媳婦呢。輕風說,在他們這裡,幾千元就可以辦喜事。

  婚禮與中國其他地方的都差不多,非常熱鬧,後來新郎新娘入了洞房。有人湧進去,我也跟著進去給他們照相。人們都把新郎新娘擠到炕上的拐角,我看不見,就站在他們的桌子上照。桌子旁邊是一個大櫃子,很高,櫃子上面放著兩個箱子,一般人都夠不著。因為要找角度,我忽然看見了一雙手工的鞋,便好奇地拿起來看,卻發現裡面有人形的圖案。我好奇極了,拿起來放到光線好的地方一看,竟然是男女交合的圖案。我更好奇,拿起另一雙鞋看,還有,但姿勢卻各不相同。都是繡上去的,看上去很真切。我正在看,被新娘的一個娘家人看到了,喊道,不能看。我詫異地問,為什麼?她說,這是新娘和新郎看的,你怎麼能看呢。她上前來搶下。我突然也覺得無趣,便不給他們照了。出來找了輕風回去。路上給輕風一說,輕風奇道,我們這裡還有這樣的事?我笑道,這大概就是你們這裡的性教育,我在書上看到,有好多民族都有自己的性教育,直到女子出嫁時才傳授,此前是不傳授的,還有教女子怎麼生兒子的呢。輕風還是很驚奇,我長了這麼大都不知道。我笑道,你出嫁時大概你媽媽會給你很多雙鞋的。她羞道,我才不要呢,我什麼不知道?

  我對輕風說,你們這裡好像也沒有婚外戀什麼的。她笑道,怎麼可能有呢,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對有些人來說很不公平,那麼年輕就沒有性生活,比如我媽,說真的,我都有些不理解她。我說,這又是這裡的好處之一,人們都自覺地遵守著所有的道德,井然有序,尤其在性上面,所以這裡的道德完好無損。表面上看,像你媽這樣的婦女因為命運的原因受到了一些苦難,可她們沒覺得,覺得自己應該恪守道德,所以沒有人破壞道德,你要知道,她一個人的堅守對這個村子的意義是多麼大嗎?是不可估量的。她已經超越了性。這大概是你們這裡人長壽的一個秘訣吧。輕風說,你是說對欲望的節制?我點點頭說,現代人開發了性,可終將要被性折磨。提倡性,便要破壞道德。

  輕風若有所思地說,你說的也有道理。

  我們剛回到客棧,就有人來找我們,說是要讓我們去喝喜酒。輕風不願意去,我倒是願意的,我想看看這裡的人們的風俗。輕風只好跟著我去了。我們被安排在上席,我的旁邊全是一些年長者,據我這幾天的見識,他們大概都在九十歲以上。

   說是喜酒,其實非常簡單。全是肉,有雞肉,有豬肉,還有牛羊肉。他們喝的酒也是自釀的。我不能喝酒,可新郎新娘非要敬酒,於是便喝了幾盅。晚上回來後,就覺得有些不舒服,躺了一陣,開始發起燒來。我的病大概又犯了,趕緊修改後面的稿件,希望能在我死前將它完整地交給輕風。

  程琦剛到那兒時常常打電話來,告訴靈靈的病好得很快。她說,他們可能要在美國呆半年。後來,程琦怕打電話太花錢,就發電子郵件。程琦的信很簡單。她說,陳敬來把他們安頓好後,就做訪問學者去了。每週他都會來看他們兩次。在給靈靈做手術的時候,陳敬一直守在他們的身旁。靈靈的手術做得非常成功。以後主要是矯正,當然還會有一些小手術,不要緊了。兩個月後,陳敬回國了。

  楊樹對陳敬的感受是複雜的。他先前並不知道程琦和陳敬每天都通電話,他們通電話時楊樹都在上班。程琦也很少談起陳敬,從未給楊樹提過陳敬當時要出十萬給靈靈動手術的事。但是,楊樹還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種不尋常的感情。那是他後來給電話裝了來電顯示後發現的。他發現每天要不是程琦給上海打過電話,就是上海那邊給程琦打。他開玩笑地對程琦說,這個陳敬還真是個熱心腸人,他那麼多病人,就偏偏對咱們靈靈好,我看電話上幾乎天天都有他的電話。程琦當時愣了一下,然後說,人家是把咱們靈靈當成研究的物件,這是跟蹤病情。楊樹說,難道每天都要跟蹤?程琦說,人家是對咱們靈靈有感情了,你這人怎麼這樣?楊樹說,我看是對你有了感情吧!程琦霍地站了起來,指著楊樹說,楊樹,你別把人家想成那種人。程琦說完後,覺得說得還不夠,突然把筷子「啪」的一聲放到碗上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和他怎麼了,是不是?

  楊樹一看程琦這樣,也生了氣,我沒說什麼啊,你急什麼急?程琦一聽,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就說,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自從跟著你到這個破地方來,就沒有跟任何一個男人想幹個啥。楊樹眼睛翻了一下說,我沒說什麼啊,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何必要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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