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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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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卻不幹了。她在傍晚時給我親自端來了飯,問我,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小說。我說,你還是個孩子,最好別看了。她一聽,有些不高興地說,我都已經上大三了,什麼沒看過。我說,我說的是實話,你還小。她一聽便說,有什麼啊,黃色小說我都看過。我有些臉紅地說,這倒不是什麼黃色小說,但還是很難為情。她有些不高興地說,到底讓我看不看嘛。我便說,這樣吧,我每天只讓你看一章,因為有些我還沒有修改完,我一邊修改你一邊看,順便你給我提點建議,怎麼樣?她說,不行,我明天就要走了,要去參加社會實踐。我想了想說,那也不行,這樣吧,你把我看過的這些先拿去看,如果你還感興趣,明天你再來拿,行不行? 她高興地拿著我前面的書稿走了。 我則趕緊看後面的書稿。說真的,後面的章節該不該讓她看還是個問題。 8 輕風來的前三天,村子裡剛剛死了一個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走著走著突然跌倒死了。生前沒有任何病,死得也如此沒有痛苦。奇怪的是,整個村子裡沒有聽到任何哭聲。我問琴心,死去的那人沒有兒女嗎?琴心說,怎麼沒有呢,有三個兒子呢。我更詫異,為什麼沒有人哭喪?她驚奇地問,什麼叫哭喪。我說,就是老人死去後兒女肯定都很悲傷,要哭啊,以此來悼念死去的人。琴心說,為什麼要哭啊,死不是一件平常的事啊,死是有定數的,何必要哭呢? 我問琴心,有沒有什麼弔喪儀式什麼的。她說有。在輕風來的前一天晚上,我跟著琴心去了死者家裡。太陽還沒有落山,暗影便在那裡做法。他的嘴裡說著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我問琴心,暗影說的是什麼?琴心說,我怎麼知道呢,人家有人家的語言。我還看見死者的三個兒子拿著酒杯給大家敬酒,有說有笑的。他們給我也敬了一杯,我喝了。所有的人都很高興,沒有悲傷的。太陽下山時,才在暗影的跟前點了幾支燭火。暗影然後跳起舞來,一邊跳一邊唱著,很快樂。這時候的話有些琴心能聽清,她給我說,暗影說,人的生命是道化而來的,現在是又一次化入大道了,從來處來,又回到了來處。我當時真不敢相信自己,只記得莊子的老婆死後,莊子曾說過這樣話還擊缶而歌呢,可在後世的典籍裡沒有讀到任何一則跟它相一致的故事,誰知在這裡看到了。 輕風來的那天早晨,太陽還沒有出來,就聽見村子裡有人聲。我起來去看,是幾個人抬著死者的身體去埋葬,裡面有他的三個兒子。他們仍然沒有任何的悲傷。後面跟著暗影和幾個拿鐵鍁的人。我也跟著去了。在村子最西邊,也就是我看下的那兒,他們把死者埋了,但沒有墳堆。這使我非常驚奇。我問旁邊的一個老人,為什麼沒有墳堆?他不解地問我,什麼是墳堆?我說,就是給死人堆起來一堆土,讓後人知道他埋在這裡,以後紀念他啊。那人笑了笑說,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我們這裡就是埋就埋了,過幾年後誰也不知道哪裡埋了人。我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怪不得那兒看不到任何墳堆,卻長滿了奇花異草。 這件事使我又對這個村子產生一種莫大的好奇。在中國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呢?他們是誰的後代呢?我問過暗影,暗影說,不知道。我又問暗影,你們這裡有神話故事嗎?他驚奇地問我,什麼是神話故事?我說,就是流傳下來的關於這裡的人生活的一些故事。他搖搖頭說,沒有。我更驚奇,那你的本事是誰教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陣說,是我們的一位爺爺,他看我聰明便給我教了。我又問,那你準備把你的這些教給誰呢?他顯然很悲傷,說,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人。 暗影都不知道,肯定沒有人知道了。但這使我仍然對西北偏西這個村子充滿了懷疑。 而與輕風的交談,又使我確信這個叫西北偏西的村子是存在的,真實的。 輕風在天黑以後也點起了燈火。在這個村子裡,只有我們擁有這樣的燈火,其餘的人都做夢去了。我們還清醒著。她很快就看完了前面的書稿,在夜裡十二點左右時敲了我的門。我說,我已經睡了。輕風卻不管,她說,我是來還你書稿的,我明天就要走了,如果你能起床的話,我想跟你說幾句話。我一聽她要走,失望之極。失望的並非是她要走,而是我的小說竟然沒有引起她的興趣。 其實我根本沒睡,我在看我後面的書稿。我起了身,把門打開。她進來後,我仍然把門大開著。我看見月亮仍然很亮,而且還能聽見樹梢擺動的聲音,便說,我們在月光下談吧。她說,好啊。其實,我是怕琴心疑心。 我們都坐在門外的月光下。她仍然穿著白天的衣服,但她坐在月光下時是那樣安靜,根本沒有白天來時的那種匆忙。她與月光是那樣的和諧。她說,你為什麼把佟明麗寫得那樣美,而把程琦卻草草了事,且有些厭倦。 我一驚。真的是這樣。她說,程琦在大學裡肯定是很美的,你為什麼不寫寫呢?是啊,第一次看見程琦時是多麼驚奇。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美的女子?安詳,閉月,從不爭春,從不喧鬧。為什麼沒寫呢?是她的美太單一?還是她的美與佟明麗的美根本無法相比?我忽然間想起浮士德愛過的兩個女子瑪甘淚和海倫,她們哪一個更美?哪一個更值得愛?我不知道。我是遵從了內心的感受嗎?還是痛苦比快樂更讓人憶起? 她說,你首先就讓佟明麗出場,而將程琦放在第二位,表面上看,程琦的戲份比佟明麗多,可是,人們只是同情程琦,感興趣的卻是佟明麗。 我一直似笑非笑。我不能解釋,也解釋不清。 她見我不說話,便說,你的故事看上去很吸引人,可你一直在吊讀者的胃口。 我說,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寫小說,手法免不了笨拙。 她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還是挺好的,不過,說真的,我也更關心的是你和佟明麗之間的愛情。你似乎為的是寫她,程琦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配角。 我歎了口氣,你們這個年齡的人,除了愛情,什麼都看不見。 她有些不服氣地說,你不也在寫你的愛情嗎?跟我有什麼兩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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