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之戀(99)_學達書庫

九十九

　　江南那一圍是個五位的小圓桌，坐兩個人的確太寬裕了些。坐下來，一眼就瞥到江南嘴角戲謔的笑意。他難道已經看穿了我的小把戲？

　　我快速地開動腦筋，想著要如何收場。如果他們兩個都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那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本來想多個選擇多層保險，現在弄不成要雞飛蛋打兩頭空。我這樣做也不算太過分吧？我又沒有把自己確定給誰，為什麼不能繼續尋覓？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知道了又怎樣？大不了我繼續剩著。

　　你說我這叫什麼狗屎運，輕易不做一回壞事，一做就一逮一個准。別人腳踏兩隻、三隻……N只船都能乘風破浪，遨遊情海，我這腳還沒伸出去就翻船了。

　　"馮寶寶，這幾天忙什麼哪？週一見面之後就失蹤了。"江南邊喝茶邊說。

　　哈！不要說得這麼曖昧吧？！"好朋友出了點事，比較忙。"

　　"還以為跟哪個帥哥約會去了。"他笑眯眯地看了看我說。

　　"哪有啊？亂講！"

　　"你們認識很久了吧？江南是做什麼的？"航空男突然插進來一句。

　　"是啊，有一段時間了。我小公務員，混口飯吃。"江南接話。

　　"寶寶很像新疆人哦，江南經常說起你哪。"江南的那位同學也插話進來。我說他們倆還真是穿一條褲子的，怎麼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是新疆人。少說話，多吃菜啊，呵呵，天冷，菜很快就涼了。"我希望這尷尬的場面趕緊結束。

　　聚福的燒鵝味道實在是不錯，加上我確實是餓了，眼睛不停地往燒鵝上瞟。江南夾起一大塊放到我碗裡，"鵝腿是你的了，別流口水了。當著我同學的面，搞得我都沒面子了。"

　　"哪有口水？別糟蹋我的光輝形象。"我一邊跟他拗，一邊看看航空男。他似乎有點掛不住。是個人估計都能嗅出一點異樣的氣息。

　　"阿建在哪裡高就啊？"江南問。

　　他們套瓷讓我感覺放鬆一點，但我更希望大家都不要說話，埋頭吃飯，吃完解散。

　　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是我不瞭解江南，這頓飯竟然吃得很平靜。雖然某些對白下暗流湧動，但總的來講，氣氛還算融洽，話題還算正常，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心懷鬼胎。

　　走出聚福，偷偷長出一口氣，總算平安渡過這一關。"寶寶，接下來去哪裡啊？要不要去逛街啊？"航空男示威一樣高聲問了我一句。

　　"呃……"

　　還沒等我回話，江南發現新大陸似的大聲跟我說："馮寶寶，今天下午不是去白龍馬家喝茶嗎？你去不去啊？"

　　"呃……"

　　你們兩個想把我當繩子拉著拔河怎麼著？有約過去白龍馬那兒喝茶嗎？好像沒有啊。他這麼叫我，是不想讓我跟航空男一起走吧？那我應該跟誰走哪？

　　我用十分之一秒做了一個判斷。如果非要做個選擇，天平應該會向江南這邊傾斜，畢竟我們見過幾次，朋友圈子有交集，相對要熟絡一些。他說的這個藉口也是一個很好的臺階。

　　"對哦，差點忘記了，下午約了去朋友家喝茶哪。"我對航空男說，"不好意思啊，不然的話，就可以跟你一起去逛逛。"

　　"那……"航空男摸摸頭，"那你還回家嗎？我送你回去吧。"

　　江南在一邊看著我，"還要回家啊？直接過去吧，他們估計已經喝上了。去晚了，就只有茶渣了。"

　　"不回去了。"我渾身不自在，"阿建你住在花都吧？挺遠的，早點回去好些。不好意思啊。"

　　"住那麼遠啊？跋山涉水的，辛苦了。寶寶，你要不要送送？"江南一本正經地說，那口氣分明就好像他是我爸。

　　我白了他一眼，"路口那裡就有去花都的車，你知道怎麼走吧？"

　　航空男搖搖頭。

　　"一起走出去好了，怎麼都要路過。"江南的同學說。

　　二裡地路，走起來好像有千里之遙。當航空男的身影消失在車門後，我頓時如釋重負，扭頭想溜之大吉。"我也走了，88。"

　　"去哪兒啊？不是去喝茶嗎？"江南叫住我，他還當真了。

　　"喝什麼茶？"

　　"鄭浩，我跟寶寶有點事。改天來我家吃飯再聊。"江南沖著他的同學說。

　　這下糟了，難道他要支開外人再收拾我？

　　"我要回家了啊，奶奶等我回去……"我想著理由。他有點生氣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銳利，竟然讓我膽怯了，把下面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當鄭浩的笑臉也消失在了車門後，我突然醒悟過來。喝茶不是他編造出來的托詞嗎？我幹嗎要聽他的話啊？幹嗎要怕他啊？為什麼我就不能回家了？

　　但我心裡還真是有點怯場。

　　"幹嗎不說話啊，馮寶寶？做賊心虛了吧？"

　　"什麼啊？我幹嗎要心虛？"

　　他一把拉過我，將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咱們找個地方好好研究一下你為什麼心虛。"

　　設想一下，大街上一男摟著一女的肩頭，那是一個什麼情形？是個人估計都會判定他們是情侶。

　　"哎，手放錯地方了吧？褲兜沒長我肩膀上。"我低調地白了他一眼，高傲地把他的胳膊給撂了下來。

　　他無辜地邊走邊看我，"我不是怕你天冷著涼嘛。狗咬呂洞賓。"貌似這理由還挺充分，目的還挺崇高？

　　"去哪兒？怕我冷就讓我早點回家啊。"

　　"公園。"

　　"去公園幹嗎？"

　　"吃飽了撐得慌，去公園溜達溜達。就你這態度，一點悔過自新的誠意都沒有。等一會兒，我再對你進行思想再教育。"他說著就把手又搭回我肩膀上，並用力左右我走路的速度。

　　"我招你惹你了？"

　　"你就嘴硬吧。我在等你主動承認錯誤。"

　　午後的公園小路上，已經有不少人在拖家帶口地散步、曬日光。偶爾有一兩隻灰褐色的小麻雀旁若無人地飛到路中間踱步。一陣陣的桂花香味襲來，卻又尋不到桂花蹤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散步了。樹梢的綠葉，悠悠的清香，閒適的時光，似曾造訪過我的生活，如今卻感覺離我很遠很遠，似乎都已經消失在大學的那個尾巴裡了。

　　"馮寶寶，想什麼這麼入神？"

　　"什麼也沒想。"

　　"良辰美景，佳人相伴，此生無憾了。"

　　"喲，還會成語啊？有兩下子，學沒白上啊！"我輕描淡寫地對他的賣弄表示諷刺。

　　"沒什麼才華，不用搞個人崇拜。"他還得瑟上了。

　　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跟他湊到一起就要鬥嘴。慢慢地走在這條彎彎曲曲鋪滿鵝卵石的林間小路上，吃飯那時的緊張心情已經散去，心裡一片寧靜。

　　"阿建是你什麼朋友？"他終於問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就知道他要這樣問。

　　"不算什麼朋友啊，一起吃個飯而已。"

　　"跟你我一樣，吃個飯？"他還真是不依不饒。

　　我咬著嘴唇想著對策，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好。在心裡，有些害怕，害怕他生氣。

　　"是嗎？"

　　我還是學不會自然嫺熟地撒謊，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環顧左右而言他，"湖裡的小船很好看哦。"

　　"為什麼見了我之後還見別人哪？"他扳過我的頭，讓我看著他。

　　"我……是奶奶要我見的。"

　　"奶奶要你見？"

　　"是奶奶的朋友介紹的，非要我見見。"說出來，心裡覺得暢快好多。

　　"你很聽奶奶的話？"

　　"當然要聽了。"

　　"那你覺得他怎麼樣？看中了？"

　　"我覺得他……我幹嗎要告訴你啊？"

　　"說實話啊。"他拉著我坐在一處石凳上，"我比較過了，他不是我的對手。"

　　"你自我感覺還挺良好嘛！追你的女孩是不是都一個排了？"

　　"加上你就夠數了。"他把頭靠近我，緊盯著我的眼睛，"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沒有啊。"

　　他得意地乾笑三聲，"我就說嘛，像我這樣英俊瀟灑的男人，你不會不喜歡的。"

　　我差點就地暈倒。見過自戀的，還沒見過像他這麼自戀的。"我又沒說看上你。"我鄙視地潑他冷水。

　　"你會的。"他低頭快速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哎，我說，誰叫你親我的？不知道非禮勿碰嗎？"

　　他沒睬我，拉我站起來繼續走路，"你爺爺奶奶有什麼愛好？"

　　"怎麼？想行賄啊？"

　　"行賄幹嗎？給你找個好婆家。"

　　後來，我想，我也是一個被眼睛左右的膚淺的女人，容易對美好的外表動心。難道這麼輕易地，我又要一頭栽進情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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