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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石玨把紙片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終於猜出一點端倪來。也許是石霖誤闖進王琦房間,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因而對王琦的肉體產生欲望吧?

  可惜的是,這頁日記只寫了月日,沒有標明是哪一年,叫人無從推斷這件事的發生時間。石霖是在八月份自殺的,那幾年石家噩耗聯綿,相繼有人死去,村民們便也理所當然把他的死歸於惡毒詛咒所致。

  石霖的死也許還另有內情。

  這頁日記既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那麼,整本日記又落在哪裡呢?

  石玨環視房間,屋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就像一間客房,如若沒有丁薇的事先說明,他根本不知道這裡就是石霖曾居住過的地方。

  按照常理,石霖死後,必定是王琦來清理他的遺物,她有沒有從日記本中看出些蛛絲馬跡?說實在的,對於王琦的死,石玨是深感不安的,特別是到石苑的第一晚在榕樹林聽了王琦的那句話"我家石霖的東西,憑什麼給他?"。他很能體諒一個喪子之母的心情,是啊,眼睜睜看著原本屬於自己兒子的家產,被一個外來的陌生人占去,誰不是挖心地痛呢?

  石玨點燃一支煙,思忖著。王琦至死都攜帶著石霖的照片,可見,她對兒子的感情深厚到何種程度。

  聽說王琦在村裡的日子並不好過。她特殊的家世背景,不僅被村民,也被婆家輕視。丈夫死後,她必定把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兒子身上,過分地溺愛,也許致使石霖對她產生了強烈的戀母情結,再加上無意中的"推門事件",更讓處於青春衝動期的石霖痛苦迷亂,在過度自責中結束了生命。

  "如果有來生,我不要做兒子,我要做你的男人!!!!"

  這句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無疑是臨死遺言了。

  石玨把那張日記舉到煙蒂前,點燃,然後丟進煙灰缸裡,看著它一點點泛黃捲曲,被燒成了灰白殘渣。

  逝者已去,就讓這個秘密也跟著灰飛煙滅吧。他是不忍的,讓石苑再生是非,被污言穢語所包圍,就讓石霖在村民中仍保存那個純真形象吧。

  石玨把抽屜放回原處,煙灰倒進垃圾簍裡,他的心仍未平靜下來。石霖的秘密似已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在他的印象中,石霖一直是個給別人帶來快樂的少年,常拿著相機到處為人拍照,也很會說幽默笑話,把別人逗樂。

  不,石玨無法想像,這麼個活潑開朗的少年,會深陷在戀母情結裡。他們做過兩年筆友,他沒看出一點端倪。他那時曾以為,自己是石霖的知己,也許他錯了,他並不完全瞭解石霖。

  石玨站在窗前,歎了一口氣,忍不住又把手伸到桌上,想拿煙盒。

  黑魆魆的園子,忽然有什麼一閃而過。

  猛然扭頭,他看到一對碧綠的亮點在移動。

  玉豚嗎?它又出現了!

  決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他沖了出去,害怕玉豚又會像上回那樣消失,他甚至來不及去藏書室拿手電筒,便急匆匆開了門,直奔榕樹林。

  還好夜空晴朗,月光明亮。他踏上石板路,一路追逐而去,那綠光在榕樹林裡時隱時現。不時,傳來一陣鈴鐺聲響,細碎輕靈。

  進了榕樹林,眼前驀地黑沉,四周影影綽綽,他放緩了腳步,必須仔細辨認,才能看清前路。虛虛實實,那對碧綠光點始終不肯露出真面目,總在距他十幾米遠的地方一晃又不見了,待他駐足停步時,又在另一個方向嚶嚶作響。

  它指引著他,出了石苑,往山上密林深處走去。

  石玨不熟悉道路,在暗地裡亂闖,沒多久就失去了方向。林子裡光線不足,石頭草蔓牽牽絆絆,好幾次,套在腳上的拖鞋掉了出來,害他摔跤。

  不行,再這麼跑下去,沒准會發生危險。石玨定下心來,不追了。

  不是說玉豚跟他有緣嗎?既然這樣,一定還會再來找他,他何苦要冒這個險?況且劉離曾告誡過他,山上有地洞,不要亂走。

  他轉身,欲返回去。

  怎料,身後,鈴鐺又響了起來,異常緊密,似在催他前行。

  "你想帶我去哪?"他喝問道,"你如果和我有緣,就現身吧,不要躲在那裡。"

  鈴鐺聲驀然停住了。

  真是白癡!他罵自己,有必要跟塊石頭說話嗎?

  在黑暗中站了數秒,仍不見有回應,石玨便邁步往回走。

  這時,他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好似有人在哭,聲音壓得很低,變了音的腔調,聽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是誰?"他問,感到毛骨悚然。這是人還是鬼?不,不會是鬼,世上沒有鬼的。

  哭聲更悲切了,拉得長長的一聲,猛然斷裂,沉默數秒,又是"唉"的一聲。

  "你不要在那裡裝神弄鬼嚇我,有種就出來。"石玨壯著膽子尋聲走去。

  那聲音時斷時續,低低沉沉,引領著石玨走到了林地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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