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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四個小時,如果你不回來,我也不會獨活。"他突然叫道,"我會跟著你一起去,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淚水奪眶而出,她的心整個都碎掉了。她加快腳步跑過菜園,不敢回頭看他,生怕一回頭,便沉溺在那如海般深的深情裡,再也無力離開。

  滂沱的大雨,好似老天也在為她哭泣。

  她失魂落魄地跑在雨幕裡,狂風掠過,傘面翻飛,抓不穩,脫手而出,她精神恍惚,沒心思去撿拾那失落的傘,徑直跑進榕樹林。眼前水霧迷蒙,濕冷的頭髮貼在臉上,遮住了大半的視線。她低著頭,踏著雨水一路狂奔。路,像是沒有盡頭,四周陰霾。豆大的雨點打在她頭上,不一會兒,眼睛進了水,刺痛不已。她想用袖子拭去水漬,怎料,衣袖亦是濕了個透。

  她惶惑無助,風聲鶴唳,好似那高空中,有誰,在嘶聲叫喊,"呀--呀--"冥冥中,有神在看著她嗎?這個可悲又渺小的女人。為了所愛的人,她願豁出一切,與命運抗爭。

  飛沙走石,樹嘯雷鳴,她睜不開眼,邁不開腳,在狂風怒號中瑟縮著吃力前行。樹枝急墜,紛飛落下,偶爾砸在她身上,肌膚生疼。

  她艱難地跑出了榕樹林,沖到小樓門洞前,掏出鑰匙開門,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怎的,手抖個不停,老是無法插進鎖眼。又急又慌,一腔酸楚湧上心頭,她跌坐在門檻邊,號啕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趨平緩。

  客廳裡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

  她從呆怔中驚醒過來,勉強振作起精神,站起身,打開了樓門。

  電話是石玨打來的,說他和秦郡正在石溪村小學,他們已經查出了照片中的人的身份,想到上溪村走走,可能中午趕不回來吃飯了。再說天氣又不太好,下著暴雨,他問能不能改天再上山拜祭。

  王琦思忖數秒,答應改天再去,並告訴他,自己下午有事要出去,怕他回來不能進家裡,因而把院門鑰匙放在門邊草叢裡,叫他回來時到那兒取。

  掛了電話,王琦上樓拿了套乾淨的衣服到浴室洗澡,將濕漉漉的頭髮用電吹風吹幹了,她坐到鏡前,最後一次端詳自己。

  卸了妝之後,她很怕照鏡子。雖則人人都誇她保養有方,細嫩的肌膚,足可以和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媲美,但她明白,那只不過是客套話而已,再怎麼費心保養,都經不起歲月磨礪,不知不覺,眼角已生出細小皺紋,過不了幾年,她就會老得不成樣子。

  美人遲暮,多麼殘酷的事,有哪個女人走到這一步不會扼腕歎息?

  想想就覺得可怕,到那時,他一定會嫌棄她。不管他現在多麼愛她,但激情總有退卻的時候,他這麼個貌似潘安的男人,走到哪裡,都會引來女人傾慕的目光。她自卑的是自己年華已逝,再難有能力去與那些水嫩嫩的小丫頭一爭高下。

  退一步來說,就算他不變心,就算他們離開石苑搬到別處生活,在外人看來,他們的年齡也是這麼的不相襯,一個小夥子跟老太婆結婚,這算什麼事?閒言碎語和毒辣眼光,她這輩子見識得還不夠多嗎?

  只有這個計畫能讓她鹹魚翻身,重活一次。

  她,無力抵抗這誘人機會,儘管很有可能會丟掉性命,但,沒有愛,活在這孤寂的墳墓裡,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思呢?

  化完了妝,她站起身,在穿衣鏡前走來走去,上下打量自己。

  金黃色的長髮,天然捲曲。記得剛到石溪村那天,這妖豔的金髮還在村裡引起不小的轟動。石伯的父母看到她,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也合不攏,那可笑景象仿如昨日,歷歷在目。

  她是個混血兒,外祖父是法國人,也是這麼天生的鬈髮,黃得耀眼。他到中國來做生意,結識了外祖母,便結婚定居在中國,後來母親出世,亦是滿頭金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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