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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光照映射進林夕焰的眼睛,她忽然害怕了。

  遠處有個聲音在喊她,一聲又一聲,像是媽媽。

  林夕焰向那個聲音追去,呼救!

  而身後的果子排山倒海地追過來,像突然著魔的怪物。

  大腦一片空白,林夕焰拼命地奔跑。

  漸漸的,前方一片空白,後面一片空白,只有兩旁匆匆閃過的果樹。果樹上已經沒有果子了,而是開了一朵朵一簇簇的花,白色的,夢幻一樣的白。

  白花點綴在墨綠色的葉子間,也點綴在黝黑的枝幹上。它們沒有固定的形狀,沒有明確的花瓣,像一個個白色不規則的圈圈,在林夕焰的視線裡漸漸變淡。

  花兒落了,飄在空中,飄呀飄呀,變成純白色,變成蒼白色,然後像被水泡過一樣,變得鼓鼓的,有些腐爛的趨勢。

  鼓鼓的花兒上面,慢慢地長出一些小芽,小芽慢慢長大,變成一個人的五官。

  林夕焰定睛一看,這個人分明就是解甲。

  解甲的臉,飄啊飄啊,經過林子一直向前飄走,他的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表情,一種蠟像的木然。

  林夕焰跟著這張飄飛的臉一直向前跑,她跑得無聲,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重播一般,安靜中有些許虛幻。

  最後,在一條很大的河流上,那張臉像秋葉一樣飄落,無聲無息地掉落至水面。

  林夕焰站在河沿上,無助地看著解甲浮腫的臉,如同白色的蓮花,不真實地漂浮在幽暗的河流上。

  有小蝦,無數的小蝦從水裡跳出來,圍攻那張臉,密密麻麻,像螞蟻般啃食那張臉。

  林夕焰想叫,但叫不出聲來。她拼命地想抬起手臂,想有一些動作,可是沒有任何作用,好像全身的每一個器官都不再聽自己的指揮,僵直如機器。

  掙扎到極點,焦急到極點,最後,就醒了。

  又是一個噩夢。

  屋子裡幽暗,空氣滯重。

  林夕焰摸了一下額頭,濕漉漉的,全是汗。

  擰亮檯燈,在些許白亮的光線裡,雙人床的另一邊是空的。

  解甲走了。再告訴自己一遍,再清醒一點,卻愈清醒愈無力。

  林夕焰坐在床上愣了一會兒,然後赤腳下床,走到門邊,悄悄拉開門,踩著冰涼的地板,沿著冰涼的樓梯,走到樓下去。

  客廳裡空蕩蕩的,很黑。但借著路燈和月光相攜透進來的微弱光線,還足以分辨廳裡的陳設。

  林夕焰沒有開燈,徑直走到餐廳去。過了一會兒她端了一個小小的水果籃出來,揭開草編的圓蓋,裡邊是幾隻僵硬的東西,發出微微的腥臭。

  坐著發了一會兒呆,林夕焰還是開了燈。那筐裡是幾隻蝦的屍體。這是解甲被打撈上來時,她在車裡撿的。當時蝦泡得很肥大,黃黃的皮變得有些發白。

  她知道,這不是河裡的蝦,因為車是密閉的,河裡的蝦應當跑不進去。而且這些蝦根本就是用油炸過的,熟的。

  說不上來為什麼,林夕焰直覺這些蝦有些不簡單,便撿了幾隻藏了起來。她以為自己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好多天了,蝦都幹了,硬了,她卻依然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解甲出事的地點,道路很寬,雖然是橋段,但通行一向順暢,很少出事故。當時,也並無其他車輛搶道,他好好地開著車怎麼就撞到欄杆上去了?

  出現這種情況的唯一可能就是駕駛員分神了,思想一開小差,手下就失去了控制。可是是什麼促使他失去了控制呢?能讓他分神的會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林夕焰當時細細看過現場,她唯一感到詫異的就是丈夫的車裡竟然有蝦,而且是炸熟的蝦。

  在車裡帶些食物,本來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假若這人帶的這種食物,是他一向不吃,非常忌諱,甚至退避三舍的呢?那其中的問題就大了。

  解甲不吃蝦五年了,而且開始時看見蝦還會情緒失控,後來大家都知道他的習慣,就沒有人在他跟前吃過蝦,甚至提都沒有提到過。

  就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在自己的愛車裡,帶上那麼多炸熟的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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