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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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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個鄉下小女孩沒有見過汽車,一時好奇就多看了幾眼罷了,自己卻疑神疑鬼的,真是太不應該了,何況這女孩還是自己親生女兒呢。 "那你見過什麼樣的車?"解甲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紙做的,都是紙做的,花花綠綠的什麼樣都有。"鄉下小女孩也只能憑折紙認識汽車了,解甲的心在這甜潤稚嫩的聲音裡泛起一股慈愛。 "家裡有人嗎?裳裳?"解甲很自然地這樣叫了出來,他沒想到這個女孩會叫別的名字。 "伯伯,你是叫我嗎?我不叫裳裳,我叫羅敷。"羅敷,解羅敷,同樣是好名字,解甲看了看女兒,心裡很難得地泛起一股疼惜,上去牽了她的小手,向院裡走去。 羅敷的小手有點涼! 院子裡的地面很潮濕,想是前些天有連綿陰雨的緣故,腳下的地面竟有苔蘚,走起來還會打滑。天色已經很暗了,堂屋裡亮了燈,是那種瓦數很小的小燈泡,掛在房梁上,搖晃出一地昏黃。解甲漫不經心地走進來,問:"小羅敷,外公、外婆呢?" "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羅敷是個懂事的孩子,她去靠牆的條櫃上拿暖瓶和杯子。 "很遠的地方是哪裡?"解甲在破舊的沙發上坐下,不經意地詢問。 "很遠的地方,就是天堂啊。"小女孩很認真地回答。 原來,羅蘭的父母已然去世了! "那-外公、外婆去世前,有跟你說過爸爸、媽媽的事情嗎?"解甲遲疑了一下問。 "爸爸也在很遠的城市,他工作忙,不跟我們一起住。"暖瓶很小,但對羅敷這樣的小人兒來說,依然吃力。她試圖拿動它,很努力地運氣,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回答問話的時候就氣喘吁吁的,但依然不失完整。 這讓解甲生出一些心疼。 是的,自己在很遠的城市,不和她住在鄉下,五年來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可是五年來,自己在南城叱吒風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時,她卻像一株小草,在遠離南城的窮鄉僻壤,歷經艱難頑強地活了下來。 解甲站起身,從羅敷手裡拿過暖瓶,倒了一點點水沖洗了一下杯子,忽然注意到小羅敷剛才回話中的一個詞,她說"不跟我們一起住",她說"我們",既然外公、外婆不在,那麼"我們"是指誰? 解甲很疑惑地問:"外公、外婆不在了,那誰跟你一起生活呀,誰來撫養你?" 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失去了外公、外婆,不可能一個人長大吧,她根本就沒有生存下去的能力。 "我還有媽媽呀。"羅敷抬頭看著解甲,燈光下她唇紅齒白的樣子非常不真實,而她眉眼之間的神韻像極了羅蘭。 解甲聽到那個答案後抬起頭盯著這個小女孩看,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以致對女孩的回答並沒有過分在意,等反應過來時,手中的暖瓶就下意識地落在地上,"啪"地濺起一地的水花。 "哎呀!伯伯你燙著沒有?"羅敷飛快地拿起毛巾蹲到解甲跟前,給他擦褲角和皮鞋上的熱水。 "沒事沒事!"解甲強自鎮定,彎腰撿起摔落在地上的暖瓶。事實上,他也真的沒感到燙,羅敷的那句話早亂了他的心神,皮膚上那些神經末梢的感覺已無關緊要。 "媽媽不在家嗎?"解甲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他希望得到一些否定的答案,雖然潛意識裡他相信羅敷一定是被什麼人收養,但仍然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慌。 可是,事情的發展,很多時候都是不遂人願的。今晚尤其如此。 或者,上帝本身就比較公平。之前,解甲遂願的時候太多,所以他的不遂願就全部集中到這個晚上了。 在解甲問完這句話直起身子的時候,他的耳朵和眼睛同時接收到一個相當熟悉的資訊。 耳朵聽到的是那個無比熟悉的略微沙啞的女聲,她說:"怎麼會不在家呢?就等著你來呢。" 眼睛看到的是門口不知何時立著的姣美女子,紅唇黑髮,眉目如畫,臉色蒼白,眼神哀怨。 沒錯,這是羅蘭!真真切切的羅蘭! 周圍的氧氣仿佛一下抽空了,解甲的呼吸驟然困難,大腦裡也一片空白,手裡剛剛撿起的暖瓶又不聽使喚地掉了下去! 他微微動了一下身子,想逃離這個地方,但是唯一的門口處站著羅蘭,那是死去的羅蘭。他不敢往前走,不敢往前一步,三番五次的努力都失敗了,最後不得不頹然放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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