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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五年前,羅蘭與林夕焰住進同一家醫院待產,就是他的主意。一個是妻子,一個是情婦,他並不是完全沒有穿幫的擔心,只是只有這樣鋌而走險才有利於他計畫的成功。

  他的計畫當然就是將羅蘭的孩子與林夕焰的孩子調換。

  羅蘭是他深愛的人,而且她的孩子更是自己的骨肉,一個未婚的女子是很難撫養小孩的,何況她還是舞蹈演員,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如果自己不想辦法的話,那這個小孩最後可能會夭折。他不能讓自己的骨肉夭折。

  林夕焰是自己的妻子,按說那小孩的身上應該也流著他的血,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解甲早就清楚林夕焰與薄義之間的不清白。他不做聲,裝做絲毫不知,一個原因是他認為這樣更輕鬆些,有情人在,林夕焰就不會天天膩著自己了。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林夕焰父母的顯赫地位,他的事業需要仰仗這兩個老人。沒有人能判定林夕焰肚子裡的孩子是薄義的還是解甲的。但解甲在內心裡卻堅持認為孩子是薄義的。

  於是,換掉兩個孩子看起來是最不得已卻也最恰當的方法了。

  事情讓他的助理商倚暮去做,這個行事謹慎的年輕人不會出差錯。果然,結果證明一切順利,而且順利了五年。五年裡,他的另一個計畫也在順利發展,一步步的佈局與鋪墊都恰到好處。於是他忍不住暗暗得意,以為一切都還會繼續順利下去,但是沒有。

  他開完會回家的第一晚,看到門外草坪上那個黑衣女人,聽她反復地唱一首"小老鼠,上燈檯,偷油吃,下不來"的歌時,他就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好像自己就是那只偷油的老鼠,偷偷做了不被允許的事,吃得很飽,準備抽身時卻發現已經沒有回去的路了。

  起初,他對那個女人並無好感,但當發現妻子林夕焰竟然也在懼怕這個女人,並且還懼怕到疑神疑鬼的地步時,就忽然福至心靈了。他完全可以將這個黑衣女人合理利用,讓妻子慢慢相信自己真的有心理問題,最後瘋狂,然後完完全全地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精神病人。那時候,他也算對得起這麼多年的苦心,這麼多年的忍讓,這麼多年的犧牲,甚至也就可以對得起羅蘭,對得起他的愧疚了。

  為此,解甲不惜一遍又一遍告訴妻子,她有精神病,不停地給她心理暗示。與此同時,他在家裡精心掩藏了多個CD播放機,錄下瘋女人的聲音不停播放。而他自己,即使那聲音高到刺耳,也絕對佯裝聽不到。眼看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目標,不想卻被發現了。

  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

  如果說這些小詭計被發現還在情理之中,甚至在自己料想的範圍內,那羅裳不是妻子親生女兒的事又是怎麼被發現的?

  僅僅是因為在孤兒院遇到了林小焰?或者在蝴蝶女子醫院問到當天商助理去過?好像並不是這麼簡單,整個事件好像有人在故意引導。

  包括林夕焰去孤兒院,然後又見到林小焰,而林小焰的名字恰恰很像林夕焰,再然後是送林小焰去孤兒院的人姓商,而自己的助理商倚暮在她們生產的那天去過醫院。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將隱藏五年的秘密一一揭開。

  解甲這樣想不是沒道理,因為林夕焰去孤兒院這件事還可以算作巧合,而羅裳小小年紀就跳《出塞》就有點玄了。那是羅蘭的代表作,是一種很成人很高難度的舞蹈,按說小孩子應該不會喜歡這種舞蹈才對。可是,羅裳卻偏偏跳得有模有樣,宛若羅蘭附體一樣。

  羅蘭附體?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讓解甲嚇了一跳。

  眼前,好像有一雙鳳眼正固執地盯著自己,眼中的哀怨之氣像一望無際的沼澤地一樣。

  解甲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喃喃自語:"蘭蘭,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窗外,有輕輕細細、綿軟震顫的聲音響起:

  天黑了,天黑了,人們都睡了,小眼睛,尖嘴巴,吱吱吱吱,老鼠出來了。小老鼠,上燈檯,偷油吃,下不來……

  解甲走到視窗,看到草坪上那個女人正立在那裡哼唱,身體奇瘦,黑色的衣服搭在她的骨架上,隨著風來來回回地飄,看起來像一縷幽魂。

  解甲歎了口氣,退回來,重新坐在沙發上,下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周圍,客廳空落落的,宛若他此時的心境。

  以後會怎樣發展?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現在,他完全沒有下一步的計畫,不是因為這些意外打亂了他的想法,一個運籌帷幄、年輕有為的人,對付這些突發情況,還是不至於亂了陣腳的。他之所以理不出頭緒來,是因為他雖然敏銳地察覺到一切異常變化都是背後有人操縱的,但是他卻完全想不出這個操縱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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