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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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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隱隱約約地響了起來,像是和她有某種感應似的。這次是那個輕輕細細的聲音,綿軟而且震顫: 天黑了,天黑了,人們都睡了,小眼睛,尖嘴巴,吱吱吱吱,老鼠出來了。小老鼠,上燈檯,偷油吃,下不來。叫媽媽,媽不在,嘰裡咕嚕滾下來…… 綿軟震顫的歌聲對於此刻倍感無助的林夕焰有一種天然的誘惑,就仿佛自己正是那個爬上燈檯的小老鼠,哆哆嗦嗦地站在高處,環顧四周卻遍尋不著可以下去的路徑,在燈檯上盤旋,步步驚心。歌聲知音般地道出她的心境,如溫柔的撫摸,讓她受蠱惑般向窗口走去。 輕輕拉開窗簾一角,林夕焰探頭向外看去。 猛地發出一聲驚叫! 那個黑衣女人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烏黑頭髮,正定定地站在窗外,像是打進地面的一根木樁。全身黑暗著,包括五官。 這黑暗增加了她面部的朦朧,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卻更突出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這是一雙動物般的眼睛,像貓眼。這雙亮晶晶的貓眼正盯著林夕焰,就在窗外,與窗內的林夕焰幾乎沒有距離。 林夕焰要傻掉了,她全身綿軟,挪不動步子,只好僵立著與黑衣女人對峙。這也就看得稍微清楚了一些,而這清楚遞進的程度讓她陷入更大的恐懼中。 那個黑衣女人,那額頭上正有什麼一滴一滴往下掉落。不像水,水在這樣的夜色裡看不到顏色。而且那是黏稠的、灰暗的顏色。而且它是從黑衣女人額頭上掉下來的,一滴一滴,不間斷。 是血。林夕焰猛然意識到。 窗外,黑衣女人對著窗內的她緩緩地抬起手來。 林夕焰要窒息了。 脊背猛地一緊,一隻手臂環過她的背,放在她正抖個不停的肩上。 林夕焰本能地發出一聲低吼,然後看清是自己的丈夫解甲。此刻,解甲正疑惑地看著她,輕聲問:"怎麼了?" 林夕焰小心地指了指窗外,動作很小。她怕自己的舉動會招致外面黑衣女人採取恐怖的行動。此刻黑衣女人正揚起一隻手,定格在窗外,她似乎對自己有所企求。她舉起的手就放在了窗子上,愣愣地向屋裡盯著。 林夕焰甚至覺得她隨時都可以破窗而入,緊張讓她不禁地向解甲懷裡靠攏。但解甲卻將林夕焰拉開,將臉貼向窗子,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啊,窗外有什麼?" 他竟然看不到? 難道又是同上次一樣,一瞬間就消失了? 林夕焰急於證明自己沒問題,向窗前探過身去,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趴向玻璃窗。然後依然是一聲控制不住的低吼,因為她差點貼上窗外那個女人的五官不清的臉。 解甲又探身向前看了看,回頭是一臉的詫異。他依然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他的詫異來自妻子,因此他的下一個動作是抬手摸了一下林夕焰的額頭,問:"沒發燒吧?" 然後解甲興味索然地坐回沙發,接著去翻報紙。 明明那黑衣女人仍在,為何丈夫看不到,自己卻看得到。 羅裳被樓下的動靜驚動,也跑下來到窗前向外看,回頭是一臉的天真,看著林夕焰:"媽媽,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啊!你看到了什麼,有怪獸嗎?" 女兒說這話的時候,解甲從報紙裡抬頭看了女兒一下,眼神裡有一絲不解。但馬上又垂下頭去。 林夕焰要瘋掉了。 她感到自己心臟冰涼,但全身發燙。或者真的生病了,發燒了? 咽下兩片安定片,林夕焰虛弱地爬上二樓,倒在臥房軟綿綿的床上,不一會兒就不省人事。 隱隱約約地樓梯上有跑上跑下的聲音,有交談聲,有車聲,還有那支兒歌的歌聲。 再然後是繽紛的殺戮,綺麗的鮮血,跳動的鬼火,森森的白骨…… 而這時候的林夕焰,幾乎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第二天醒來,這些夢境都將會忘掉,即使能記起些瑣碎的片段,也必然是零亂不全的。 噩夢,是種長在枕頭裡的植物,模樣怪異,沒有規則的形狀,所以無法描摹。它是人心裡的妖魔,無形無聲,無色無味,卻也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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