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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講述。

  「讓我想想看……那是1978年,我那會兒還是個剛剛參加工作的毛頭小夥子,就跟你現在的年紀差不多,在C市下轄的石嶺鎮派出所當民警。現在沒背景沒學歷,想要當員警比登天還難。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那時候當員警可簡單,填個表就算完事兒,可惜沒人願意幹啊!為什麼呢?因為工作性質唄!危險不說,工資也低,每月只有二十塊的收入,也就勉強維持個溫飽。」

  汪文海靜靜地聽著、記著。

  「當時的石嶺鎮可沒現在這麼繁華,也就是個大農村。員警的工作相當簡單,無非是查查戶口,處理一些偷雞摸狗的小案件啥的,最多也就是對鄉下惡霸為了爭地盤鬥毆進行調解……」

  說著,孫正輔把頭轉向窗外,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像是在緬懷當年。

  汪文海心頭一顫:父親在為自己講述過去時,不也曾有過這樣的目光嗎?

  「我在那裡工作半年後,所屬的轄區發生了一起詭異、殘忍的兇殺案。這在當地可真算得上是件特大新聞了,即使是在那裡工作多年的老所長,也從沒碰到過那麼重大的命案。哦,對了,當時那個所長姓張,叫張勇,我一直叫他勇哥。張所長退休後一直在C市警官學校擔任校長,前幾天他還來看過我。呃……我說得有點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是不是很麻煩呀?」

  汪文海忙說:「沒關係,您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吧,反正已經錄音了,我會重新整理的。」

  「那好。」

  孫正輔清了清喉嚨,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我對那起命案記憶可謂相當深刻。那是5月1日,也就是勞動節那天,我第一個接到命令趕赴現場。是個過路人發現屍體後報的案,對方可能是怕受到牽連,所以不願意留下姓名。現場在距離鎮子三公里遠的一個名為『水泉』的鄉村。當時天剛破曉,路上彌漫著一層薄霧。因為報案者已經離去,所以我和另一個民警在現場分頭搜索。」

  喝了口水,他繼續說:「照理說,既然能讓路人看到,屍體理應位於顯眼處,可是我們來來回回找了大半天,卻沒有絲毫發現。之後,我們決定再往草叢深處搜索,確認是不是有人報假案。那條路兩旁都是清一色的草甸子,野草有半人多高,一般人沒事兒是不可能進去的。我們劃定搜索圈,分頭去找。」

  說到這兒,他停了下來,像是在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同時,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戰慄之色。

  「當時,我用木棍一邊撥開草叢,一邊搜索著,費了好半天功夫,警服也被汗水濕透了,卻沒有任何發現。正打算打道回府時,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我踉踉蹌蹌滑出好幾步,好不容易站穩腳,回頭一看……」

  說到關鍵處,他忽然停住,抬頭凝視著汪文海,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像是要從對方臉上找到某種答案似的。

  不知怎的,與孫正輔的目光相接,汪文海忽然感到一陣心緒不寧。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他無從猜測,不過他馬上就知道原因了。

  「那是我當員警以來頭一回看到兇殺案的屍體,是值得紀念的。這麼說雖然有些殘忍,但那卻是事實。當然了,流氓土匪鬥毆致死不在此列。怎麼說呢?當時的那種震撼,至今還深刻地留在我的腦海之中。」

  喘了口氣,他接著說:「那位死者呈『大』字仰面躺在草叢中,上衣被掀開,肚皮上被人用利器劃出一個鬥大的阿拉伯數字『2』。他的兩隻腕骨被硬生生砸碎,腦袋也是血肉模糊的一團,看不出本來面目。傷口的鮮血還在汩汩的流著。這還都不算什麼,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是,死者那雙怨氣沖天的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瞪著我……一直到同事找過來,我才回過神。」

  「後來呢?」汪文海追問。

  「後來,自然是聯繫所裡的同事來處理善後工作了。不過,當時沒有手機,我們是開車到附近的生產隊打的電話。」

  孫正輔抬起頭,長舒一口氣道:「死者身上找不到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不過,從他的穿著來看,應該是當地人。小汪,聽到這裡,你有沒有發覺我的敘述中有一處很明顯的疑點?」

  汪文海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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