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_歸去來兮_學達書庫

五十

　　"我要離婚。"他大聲而堅定地在心裡呐喊，聲音如此之大，好像周圍的人都已聽到。他從一張張笑臉上讀到了贊許、默認和鼓勵。

　　"這個婚早該離了。"小陳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充分肯定著他的決定。是啊，早該離了，他在心裡歎息，之所以遲遲不敢行動，因為對方有病。現實像一道深淵，橫在面前，生怕一衝動，把秦小春推進萬複不劫的地獄。

　　"地獄？沒有愛的婚姻才是地獄呢。"他又似從女同事異樣的目光裡捕捉到這樣的資訊。

　　對，不能再優柔寡斷。該做什麼做什麼。秦小春只是一個自我中心者。結婚這幾年，她只顧保護她的身體，從沒對他釋放過一點火花。那麼，他對她，還有什麼義務可盡？

　　離吧，是時候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結婚在上海，離婚也在上海，出去轉一大圈，最終回到原地。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他必須遵從的命運。

　　離婚之念一旦鞏固，便開始計畫談判日程。那段時間，上海的工作已全面展開。一連幾個星期，秦小春音信渺茫，開始他還略帶焦慮地等，後來事情一多，便暫時擱置一邊，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第十九章

　　由彭程全面主持的第一次公開課，兩個星期後，在分公司演講廳舉行。

　　那天，上海高溫近四十度，七月流火，太陽熱得像發了瘋。空氣乾燥得隨時能爆出火星來。

　　演講廳裝了兩隻大空調，馬達不停轉動，給室內輸送冷氣。廳內一排茶色玻璃窗，也製造出清涼的感覺效果。儘管如此，公司領導還擔心沒人來。

　　"多準備些冷飲。"領導把這次演講看得很重要。在這之前，大小講座由彭翼協持。每星期定期一到二次，介紹公司產品，普及理財知識，吸收新的行銷員。被招募的推銷員再以同樣方式辦講座，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鏈條式的隊伍越拉越長。彭翼在位短短一月，不光首月保費創紀錄，保險行銷員的人數也達到最高點。新來的彭程能否取得同等成績？公司上上下下都在拭目以待。

　　下午兩點，演講廳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彭程穿一件白襯衫，系了根黑白斜紋領帶，一條黑褲子，一雙黑皮鞋。一頭烏黑的頭髮乾淨油亮。他從頭到腳是黑和白的統一，這使他的形象十分職業。

　　"小彭，今天看你的了。"公司領導先焦慮人數不夠，等聽眾越聚越多，又惟恐彭程水準不行，製造不出彭翼當初的效果。

　　彭程本來沒把它當回事，不就是把"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再重複解釋一遍嗎？用得著如此緊張？

　　當領導第三次咧著一張像生了凍瘡的嘴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今天就看你的了。"他的神經驀地繃直。從小上舞臺唱歌，根本不怯場的彭程，面對黑壓壓一片人頭，竟破天荒緊張起來。

　　他手心捏著一把冷汗走上講臺，剛張嘴叫一聲"朋友們"，發覺聲音虛弱，顫抖，台下響起竊笑聲。低頭，臉騰地一熱，原來心慌意亂之間，把話筒拿顛倒了。他暗罵自己混蛋，眼睛抬起，恰與室內懸掛的大紅條幅相遇：

　　"如果你是一個敢於挑戰自我的人

　　如果你是一個想主宰自己命運的人

　　如果你是一個渴求在希望中奮鬥的人"

　　這是來自"恒太"極富震撼力的招聘詞，它曾似一道閃電，強烈地照亮了他，使他湧起一股決心，把自己從一個被動、麻木、沒有思想和靈魂的雇傭兵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其實，生命就是兩朵烏雲之間的一次閃電。你一生再小資，如果沒有一段如火如荼的經歷，必是蒼白的。"不知不覺，引用起金山曾鼓動他們的話，渾身洋溢起激情，思維變得十分順暢。

　　"理財的成敗與否，決定一個家庭的興衰。試問：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一家之財不理，何以談頂天立地之偉業？記得徐特立有句話：凡做事，必先問一問：為誰服務？在這裡，我們可以驕傲地回答，我們正在從事對人民大眾有益的事。憂他人之憂，樂他人之樂，設身處地替他人規劃經濟，免除他們的後顧之憂。這是一項神聖的事業，是值得每個人為之追求的人生理想。想想吧，別人的生活因有你的存在更加美好。人生在世，還有什麼比這種意識更崇高、更美好，更使人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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