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歸去來兮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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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把她的臉清晰地呈現眼前:尖下巴,吊眉梢,臉色蒼白。當初回國相親,一眼就看上了這份古典和柔弱。 "快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見他不說話,秦小春咕噥一聲,在床上平躺下來。她躺下時,身上質地考究的絲綢睡衣,從他赤裸的手臂上,水一樣滑過。睡衣長及腳踝,顏色純白,把她的每一寸肌膚包裹得嚴嚴實實,在月下,一團皎潔。這個總想把自己裝在睡袋裡的修女,和他的生命有聯繫嗎?彭程瞥她一眼,見她眼瞼輕合,呼吸均勻,仿佛已經熟睡。 她--到底是誰?他低下頭,看著兩片紅潤嬌美的唇,在朦朧的月色中如花苞般綻放,心裡驀地激起一股衝動。 哦,那個神秘的女人,她的頭髮真美,好像還在往下滴水。她是誰?她在夢裡叫他,而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臉和秦小春有幾分相似的古典。 他竭力在黑暗中想像她的面孔,仿佛又聽到來自夢中溫泉的呼喊,聲音比陸紅輕柔多了。他回頭奔去的瞬間,已被愛神的金箭穿心而過。他的手燃燒著發亮的火焰,在黑夜裡無限延伸。 她在哪裡?她有一張秦小春的臉和一副陸紅的身材。有一副陸紅身材的女人,在床上一定不會像秦小春那麼冷淡、挑剔。床?他和她僅一面之緣呀。 他朝窗外瞥一眼,月光也似知道了他隱秘的渴望,顫慄了,隨他胸脯的起伏跳躍。他到底在想她還是陸紅?真他媽沒出息,今夜已想了太多與陸紅有關的事。不要再陷進回憶,不要。 他猛低下頭,吻住秦小春櫻桃般飽滿柔嫩的嘴。迷迷糊糊地,夢境重現:人群像精靈從樹叢後沖出來,擋住她閃亮發光的肉體。 他的手在空中痙攣,力量如雷電般爆發,所向披靡。 呵,他緊緊閉上眼睛,將全部重量壓向身下的肉體。多美,她的身體多美啊。頭髮濕漉漉的,把身體全弄潮了。可他多喜歡這股爽滑誘人的潮啊。 情欲在幻想中無限膨脹。與秦小春結婚整整五年,第一次感覺自己又像一個男人,全身火燒火燎的,充滿新的生命。 "你--"秦小春的嘴唇被徹底堵住。心跳似已停止,她覺得窒息,喘不過氣。醫生早告訴過她,不能有如此劇烈的性愛。她將雙手插進胸脯間,把他往外推。 他在身上的運動使她陌生、恐懼。不,她不要跟他一起燃燒。再這樣下去,會被撕成碎片,碾作齏粉。他太過分了,毫不顧忌她的感受。她堅定而憤怒地抵制他。臉扭曲了,一股渴望被拯救的力抱緊她,與他對抗。 彭程的手猛地從她的乳房上移開。面對她嫌惡、充滿怒火的眼神,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剛才體驗的那股欲望的興奮劑,已從血管裡無情地抽走,抽得乾乾淨淨,一滴不剩。 "深更半夜,發什麼神經嘛?看看你,把我頭髮全弄亂了。我昨天才上理髮店做的髮型。還有這被單,都卷到你那邊去了。" 身上的負擔卸載了,秦小春飛快穿好睡衣,手伸向腦後摸了摸,劈頭蓋臉一頓數落。 彭程臉無表情,眼睛黑幽幽地凝視她。他真糊塗,怎麼錯把她當作那個她呢?秦小春連睡覺都要戴頭套,以免破壞髮型;做愛從不肯脫衣服,只讓他蜻蜓點水,點到即止。這些還在其次,更可惡的,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從國內做"高級搬運工"搬到美國來的女人,竟對他隱瞞病史。 隱瞞病史!彭程的心裂開一道口子,身體不自然地從床上直起來。自無意中從秦小春的遠房表親那裡得知這一消息,心就徹底冷了。 唉,今晚怎會如此失態?這些年,早已習慣用工作、用無數忙碌,回避那塊愛情死角。眼看身體日益古老笨重,一天天走向麻木,幻夢竟又莽撞地闖了進來。 他深吸口氣,起身,穿上拖鞋,撿起扔在地上的睡衣,走進洗手間。 他赤裸的背部肌肉勻稱,在秦小春眼裡具有動物般的威脅性。盛怒過後,秦小春驀地被一股迷惘悲涼的情緒攫住。 洗手間傳來流水聲,水聲湍急。她默默聽了會,心裡翻江倒海,盡是些力不從心的悔意。她想,她不應拒絕他。一次、兩次,拒絕次數多了,夫妻間必背道而馳。 窒息?如果真愛他,只要他快樂,哪怕事後死在床上又有何遺憾?想到此,陡地打個寒戰。那份為愛獻身的犧牲精神,雖僅僅是自欺欺人、曇花一現的幻想,也足夠令她感動。她眼裡的光柔和了些,隨即懊惱不堪:她總無法控制情緒,一不順意即發脾氣。出嫁前習慣了,因身體不好,誰都遷就她,不跟她計較。可彭程是她的丈夫,對她的病史一無所知。她應該學會控制才是道理。這樣一想,她臉露愧意,從床上起身,也進了洗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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