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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程少臣你別得理不饒人啊。以前你冤枉我的時候,我有你這麼崩潰嗎?你竟然還自虐,幼稚。」

  「哼。」他從鼻子裡發出聲音回應她。

  後來他吃飽了飯,心情似乎沒再那麼壞,甚至還在她洗碗的時候幫了點忙,因為她精神不好,不小心灑了一地水。

  「你下午去哪兒了?你來不是真的為了洽公吧。」

  「我找了一家飯店補眠,今天起得太早,我覺得困。」他誠實地回答。

  「你若不困是不是下午就走了?」

  「你很希望我滾得越快越好吧。你多可憐,好不容易逃回家一次,竟然還是沒甩掉我。」

  「我都說了好幾遍對不起了,你還沒完沒了啦。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那麼脆弱,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你道歉的態度根本就不誠懇。」

  「小氣鬼,我才不稀罕你的原諒。」

  沈安若不再跟他說話,專心地削水果。

  「你打算在家裡住幾天?回去時我過來接你。」過了片刻,程少臣突然問起。

  「你這是演戲給我爸媽看呢。我培訓的地方離這一半的路都沒有,也不見你去接我,還拆我的台,害我自己也不能回去。現在裝的什麼勁?」

  「我才不會慣著你那個逃家的壞毛病。將來一不高興就跑,越跑越遠,那我的日子還有法過嗎?」

  他們倆坐在客廳裡,安靜地各自佔據沙發的一角。程少臣沒形象地癱在沙發裡,一邊翻雜誌,一邊斜瞄著沈安若削蘋果。她削得極熟練,薄薄的果皮細細長長地卷下來。程少臣看得全神貫注,一心一意地等著那果皮斷掉,結果一直削到最後也仍是完整的一條,於是他又低頭翻雜誌,突然很輕地「靠」了一聲,把雜誌扔到一邊去,又斜臉看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自顧自地笑了一聲,笑得沈安若感到詭異,抬眼看他,順手把手裡削好的蘋果遞過去。

  他沖她曖昧地笑了笑:「我突然記起你那天晚上的樣子。虧得我竟然認為你是因為想念我才變得那麼熱情。你那時是不是恨我恨得直咬牙,若是手裡有刀子,說不定直接打算在我身上開口子了。」

  他一提那晚,沈安若從頭到腳都開始發燒。她一把搶過那本雜誌,想看看他剛才看了什麼內容,原來是一樁離奇的八卦軼事:一個遠行很久即將歸來的男人對一直在等他的女友說,自己已經愛上了別人,並且要娶那個女人。女友狀似平靜地答應分手,去赴他最後的約會,在他打算掏新女友照片給她看時用暗藏的刀刺穿他的心臟,其實那所謂照片不過是一面小鏡子,根本沒有別的女人。這麼一個浪漫的玩笑,這麼灑狗血地悲劇收場。

  「你這是在後怕呢?放心好了,我那麼膽小,哪做得來這麼勇敢的事?」

  「你若真的愛我到這種程度,我都可以死得心甘情願了。」程少臣仿佛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沈安若斜他一眼,閉緊了嘴,停了片晌還是沒忍住:「又不是兒童,講話怎麼那麼無忌。」

  「其實你心裡還是在乎的吧。」

  「反正橫豎都是你有理。那天是誰冤天冤地地指控我從來就無視你的存在。」

  「我那時候真的快要氣死了,上一刻還覺得自己在天堂,轉眼就掉進地獄,像做自由落體運動一樣。換作是你難道不生氣?」

  她不予置評,程少臣又說:「這些天我倒也弄明白了一些事。你覺得跟我在一起沒安全感,不肯相信當初我是真心娶你,也不相信我們可以一直這樣一輩子,所以才不肯同意再嫁我吧。」他不等她回答,又接著說,「其實我跟你在一起才沒安全感呢,你老是那麼一副游離狀態,什麼事都無所謂,哪有打算真心要跟我過一輩子的樣子?」

  「你這些天都在進修文學素養呢,現在講話都一串一串的了。」沈安若無力地說。

  「總之,你的態度就是讓我覺得,如果我太戀家無疑是自殺行為。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扯平了。」程少臣無視她的挖苦,一口氣講完。

  某人詭辯的功力已經出神入化了,沈安若無語問蒼天。

  她乾笑兩聲:「你看我以前沒說錯吧,我們當初能湊到一起去簡直是奇跡,到底誰在禍害誰呢。」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緣分了,隨便丟掉多可惜。所以再嫁我一回吧,有什麼好顧慮的呢,總不會比以前更糟不是?」

  「我不要。程少臣,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歡那一張紙,以及害怕那一種儀式。就像賣身契一樣,蓋上章,便完全失了自主權,之後的日子再由不得我掌控。而你,你就是由不得自己失了控制權,所以才這樣執著。」

  程少臣歎氣:「你就是吃准了我拿你沒辦法,所以才敢這麼強硬。」過了一會兒他自己卻想開,「算了,反正我也想通,至少當初你沒嫁別人而是嫁了我;如今你雖然不肯嫁我,但並不排斥與我在一起,甚至在我不在的時間裡都沒被別人騙走。對我而言,這就足夠了。」

  「我只不過沒遇到更順眼的而已,我才沒等你呢。」沈安若正色道。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就是你最喜歡的男人。」程少臣笑了起來。

  「你非要那麼自我陶醉,我也沒辦法。」沈安若撇嘴。

  他突然攔腰抱起了沈安若,將她放到自己腿上,松松地圈住了她。沈安若掙扎著退開,結果只是跪坐到他的腿上,這樣就比他高了許多,程少臣需要仰頭才看得到她的眼睛。

  此刻他直視著她:「你是喜歡與我在一起的,是嗎?」

  沈安若低頭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裡,他的眼神很堅決,等著她開口。他倆的視線糾結了很久,沈安若終於低低地說了一句:「是。」

  程少臣似乎松了口氣,把她放得低一些,將她完全掌握在他的懷裡,這樣他平視便看得見她。很顯然仰視這種姿勢他不習慣。

  「我要的只是這樣一句可以讓我安心的話而已。只要你是在乎的,心裡有我的存在,那麼我就有勇氣等,一直等到你不再恐懼婚姻,真心地要嫁給我。」

  「無論多久你都肯等?」

  「一輩子都可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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