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獅(54)_學達書庫

五十四

　　整個草地像平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

　　不會，按我以往的經驗，越是平靜祥和的表面，越有可能暗藏殺機。

　　我們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段路，雷先覺察到了什麼，立刻抖擻精神、鬃毛直豎、低低咆哮，這是他臨戰前的習慣，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我走上前，細細地捕捉空氣中一絲若隱若現的味道，熟悉又陌生，我靈光一閃，遇上同類了。

　　三、偵察

　　果然不久，我們就在草叢中發現了被雄獅尿液燒黃的幾撮青草，還有他們故意留下的示威的痕跡，他們的意思是說：這是我的地盤，擅入者必死。

　　從這些痕跡可以推算出這個獅群最少有十隻以上的成年成員，兩到三隻雄獅，雄獅的年齡在五歲左右，正當年，且身強力壯，沒有傷病。

　　這是個總體實力強出我們幾倍的家族。

　　我與雷對望了一眼，明白對方的結論與我相差無幾。

　　怎麼辦？放手一搏，或是轉頭離開？

　　我看了看煦享的肚子，再回頭看著前面誘人的平原，有生以來第一次遲疑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放手一搏，但現在，孩子們還沒成年，勇猛有餘經驗不足，煦享又大著肚子，能獨當一面的只有雷、棋封和我了。這般家族凋零、殘兵敗將，縱使任性如我，也不敢輕易拿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做賭注。

　　如果退卻，前路茫茫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找到這樣合適的地方，就算找到，你也不能保證它是無人佔據的空地，更何況煦享已經不能再遷徙，她已經受不了長途跋涉的辛苦了，這些孩子是我執意要的，我一定要保住他們。

　　下定決心，我回頭看向雷，發現他的眼神也慢慢清明堅定起來，我們已經默契到不需任何交流就可洞悉對方想法的地步了。

　　雷，我的丈夫，就讓我們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並肩作戰吧。

　　我們推進到平原邊的矮灌木叢，抓了一隻斑馬填飽肚子，吃飯的時候，棋封好像發現了什麼，於是大家一起去一探究竟。

　　竟是一隻不到兩周的小獅子，確實的說是小獅子的屍體，再往前還有一隻，然後，我看到了一個體形與自己差不大的雌獅。

　　她橫躺在地上，氣息全無，應該是已經死了，旁邊的兩個幼仔應該是她剛生下沒多久的孩子。

　　兩隻小獅子已經死了有四五天了，屍體開始散發出氣味，我上前去察看，他們的身上竟然沒有絲毫傷口，那麼他們是怎麼死的呢？

　　我推動了雌獅一下，想看得更清楚，她突然動了，頭微微抬起，像是要站起來的樣子，原來她還活著，我嚇了一跳，退後幾步作防守的準備，但雌獅並沒有站起來，應該說她沒能站得起來，她的四肢如打了麻醉劑，軟得甚至連骨頭都化了一般，在一陣微弱的掙扎後，她終於放棄，把頭擱在了自己孩子的屍體旁邊，她可能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睜大茫然眼睛茫然地看著四周。

　　她身上確實沒有傷口，除了這一點，我還發現另一個讓自己萬分不解的情況，她，看不見。

　　雖然睜大的眼睛與我們沒有什麼區別，但她卻看不見我們，也看不見周圍的一切，我繞著她走了半圈，更堅定了我的猜測，跟著我的腳步走的是她的耳朵而不是她的眼睛。

　　她應該就是佔據這裡的獅群中的一員，即將分娩時離開家來到這裡生下孩子，可惜本想找一個舒適的臨時場所，卻在轉移中遇到了那個奪命的惡魔，於是，一切努力都灰飛煙滅了。

　　是什麼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奇怪的死亡讓我們心驚，這比戰死更容易讓人感到不安。

　　我向四周看了看，枯黑的樹枝猙獰地四處延伸，枯葉、綠草、陽光、靜謐交織成一幅詭異的畫面，在眼前不斷旋轉晃動，讓人窒息。不遠處的密草後面，好像有什麼在盯著我們，但回頭又什麼都看不見，隱約仿佛聽到了什麼奇怪的吱吱聲，專心再聽時，又捕捉不到了。

　　我打了個寒戰，示意大家慢慢後退，退出了那個可怕的灌木叢。

　　那只雌獅眼中的生命之光已經暗了下來，她憑著嗅覺找到自己的孩子，低下頭輕輕親吻，這是我看到的她最後一個情景。

　　等太陽落下，黑夜來臨。

　　我、雷和棋封悄無聲息地隱在黑夜之神的裙擺下，與黑暗融為一體。

　　夜色越來越濃，萬物皆已入睡，只是偶爾能聽到齧鼠磨牙的聲音。

　　忽然，雷從藏身之處站起，囂張地大聲咆哮著跑入禁地，像是安寧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仿佛永恆的平靜被打破了，霎時激起一陣騷亂。

　　在主人的眼裡，這無疑是讓他們顏面掃地的挑釁，很快，針對雷入侵反應就出現了。

　　借著月光，我細細打量慢慢走近的兩個雄偉的身影，他們的臉背著光亮，我只能看到他們的剪影，但足以看清他們濃密的鬃毛、高大的身軀和強健的肌肉，不用靠近，一股濃重的雄性氣息就撲面而來，讓藏在暗處的我暗暗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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