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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耿直:「還用我說?人家大媽大嬸,一輩子生多少孩子,人家自己看出來的,那個張大媽,你知道生了幾個?十三個,死了四個,活了九個,厲害呀。」

  舒曼瞪眼,放下筷子,耿直趕緊:「你吃你吃,我沒有影射什麼意思,你不要這個孩子,咱就不要,季誠說,咱這地方條件不好,要去大同或者北京做手術,咱就去!」

  舒曼低頭:「不去大同!誰也不認識!」耿直:「那回北京,找你信得過大夫。」

  舒曼抬頭瞪耿直:「這種事兒,怎麼請得了下假?」

  耿直:「編個理由唄,唉,你甭管了,我去找頭頭。」

  舒曼放下碗,揉脖子,耿直趕緊起身幫她揉脖子:「又反應了吧?」

  舒曼哼哼唧唧的:「哎喲,我怎麼那麼倒楣呀?」

  耿直:「那、那咱們明天就去做手術?」

  舒曼沉下臉:「你那麼著急幹什麼?」

  耿直哭笑不得:「哎喲,我的姑奶奶,我、我這不是順著你說嗎?」

  舒曼躺在床上,怎麼躺也覺得不舒服,翻來覆去的。耿直欠起身:「怎麼了?哪不舒服?」舒曼:「我哪都不舒服!」

  耿直:「要不下地走走?」舒曼:「都半夜了!走什麼走?」

  耿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愁眉苦臉地看著舒曼。舒曼繼續哼哼著:「我這麼難受你怎麼就不安慰安慰我呢?」

  耿直:「好老婆,你別哼唧了,天一亮我就去請假!咱回北京。」

  舒曼哼唧著:「你真不想要這孩子啦?」耿直:「你說不要,咱就不要。」

  舒曼:「怎麼是我不要?我現在在徵求你的意見!」

  耿直:「這個問題上,我沒意見,你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舒曼猛地坐起身,高聲地:「你怎麼這麼不負責呀?這孩子跟你沒關係嗎?」

  耿直也趕緊坐起身:「有關係!有關係!當然有關係!」

  舒曼:「那我最後問你一遍,這孩子你到底要,還是不要!」

  耿直審視地盯著妻子,略一遲疑:「我要是想要,真的能要嗎?」

  舒曼愣愣地看著耿直,突然撲到他懷裡,哽咽地:「我下不了這個狠心,真的下不了啊!」耿直長長地松了口氣,緊緊抱住了妻子,繼而偷偷樂了。

  舒曼的肚子已經現形了,耿直陪著舒曼散步。舒曼拿出一封信:「秀清來信了,她也懷孕了。」

  耿直:「真的?太好了,我要當舅舅了!咱們家真是雙喜臨門哪!」

  舒曼:「有什麼可喜的,熬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往後是不是天天就給你生孩子做飯啊?」

  耿直:「跟你說過多少遍,這是暫時的,你要樂觀,你要是成天唉聲歎氣、愁眉苦臉,我兒子生下來不得是個愁眉苦臉的小老頭啊!」

  舒曼拉長聲音耍賴:「我就是不高興,就是不樂意!」

  耿直:「我給你跳段芭蕾舞吧?想看南霸天?黃世仁?還是洪常青?要不就吳清華?」

  舒曼一直無精打采,耿直左右看看:「唉,我給咱來段小天鵝吧?」

  舒曼:「就你?」耿直二話不說,哼著小天鵝舞曲,開始擺動,舒曼終於撲哧笑了。

  耿直第二天去找季誠討主意,蹲在地頭像個老農一樣抽著汗煙袋。季誠邊鋤草邊問:「她血壓怎麼樣?」

  耿直慢悠悠道:「和平常一樣,正常。」

  季誠停下:「舒曼現在孕期五六個月,是關鍵時期,你別不當回事兒!」

  耿直放下煙袋,慢條斯理道:「你咋知道我不當回事兒?」

  季誠:「我就是提醒一下。」

  耿直:「我老婆的事為什麼要你提醒?」

  季誠搖搖頭:「你這個人真——算了,不跟你說了!」繼續鋤地。

  耿直:「咱說說你老婆吧。」

  季誠:「不是我老婆,是前妻。」

  耿直:「好,前妻就前妻,你前老婆來這半年了,你見過沒有?」

  季誠:「我的私事兒,不用你操心!」

  耿直:「我老婆生孩子是不是私事兒?你這麼關心,我關心你前老婆有啥不合適?」

  季誠扛著鋤頭就走,耿直就樂,一回頭,卻見石菲菲拎著把鐵鍁往這邊走,立刻道:「老季,老季!」季誠不理,耿直提高聲音:「季呆子,你關心的人來了!」

  季誠慢慢回頭,正與石菲菲目光相遇,二人無言對視。耿直一笑,轉身走了。石菲菲上前幾步,故作平靜地說:「聽你們隊長說,你勞動表現還可以,每天都寫讀毛著心得體會,就是思想檢查做得不深刻,有些問題避重就輕,有時候糾纏於雞毛蒜皮小事兒,靈魂深處卻沒有觸及,我瞭解你,你就是有知識份子劣根性。」

  那些政治名詞,石菲菲說得很溜,季誠聽著聽著忽然一笑,石菲菲停下:「你笑什麼?」季誠:「文化大革命真是摧枯拉朽,把一個人改變得這麼徹底,可我不信,我太瞭解你了,你最關心的是家長里短,你現在婆婆媽媽地說的這些,你懂嗎?你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嗎?」

  石菲菲怔怔地看著季誠,眼淚流下:「我肯定沒你懂,你懂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和那些人都笑話我,當個芝麻大小的排長,跳那麼高,成天喊口號,可我不這麼著我怎麼辦?我得為女兒的前途著想啊!現在你完了,我只能靠我自己,你以為我容易嗎?每天早請示晚彙報,我得領著群眾學習,我每天夜裡得背多少遍,第二天才能在大家面前說啊。我天天頂著這小排長,還得罪那麼多人,我擔驚受怕,我都快嚇死了!我要不是想著女兒,我根本就不想活了,你一個大男人,你不說分擔我一點壓力還嘲笑我,你就不是個男人!」

  季誠聽著,手裡鋤頭下意識搗弄著,鏟倒一大片青菜。

  耿直和舒曼吃著晚飯,耿直道:「我今天見季誠了,石菲菲也去了,兩口子談挺長時間,我看他們還有感情。」

  舒曼:「那還用你說?石菲菲這種女人,別看她表面俗氣,可還是很重感情的。」

  耿直低頭夾菜:「季誠呢?」舒曼:「季誠什麼?」

  耿直抬頭:「季誠重感情嗎?」

  舒曼放下筷子:「我說石菲菲,你怎麼就偏說季誠呢?」

  耿直:「唉,這兩口子事兒,怎麼就只說女的不說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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