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金婚風雨情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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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羞澀道:「做學生時候寫信,好幼稚的,你還記得呀。」 耿直一本正經地說:「我從來沒覺得幼稚,我把你的信念給我們戰士聽,每次戰士們都會流淚。」 舒曼真切地看著耿直:「真的?」 耿直點頭,頭一偏,隨口念道:「我知道我不會打槍,手裡也沒有武器,我能做的只是給你寫這樣一封簡單的信,或者用紙疊一隻和平鴿,寄給遠方的你,最可愛的人。」 舒曼看著耿直,眼淚漸潮濕:「你真的記的。」 耿直:「在朝鮮,你們的信是我們的精神支柱,你們才是我們最愛的人。」舒曼眼睛潮濕著,說不出話。 二十二歲的舒曼從未感受過這種異樣的情感,作為漂亮女生,舒曼從青春期開始,就是孤獨的,因為出身,因為相貌,舒曼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高,一般男生很難接近她,女生也不大喜歡她。大學四年,舒曼唯一好友就是季誠,而季誠在舒曼情感世界中,充當的並不是異性,他們更像閨中好友。旁人眼裡,漂亮的舒曼情感生活應該是色彩斑斕的,但二十二歲女醫生舒曼在耿直之前,卻從未真正戀愛過。 耿直是舒曼接觸過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人。舒曼高三起和耿直通信,那時抗美援朝戰爭正在激烈進行中,一篇名為《誰是最可愛的人》的文章風靡全中國,大中小學生們都給前線最可愛的人寫信,特別是女學生們,還都時髦地附上小小玉照,這些充滿感情的信件和漂亮的照片,給遠離家鄉冰天雪地戰鬥的將士們以極大的精神支持。 舒曼卻從未給耿直寄過照片,或許是少女矜持吧,令舒曼欣慰的是,耿直也從未在信中索要照片,這讓舒曼覺得這位英雄是懂道理的,並不是一個老粗。 舒曼與耿直通信時,耿直還是排長,耿排長一直到耿營長,兩人通信很密。 孤獨的少女舒曼越來越喜歡與英雄耿直通信,耿直年長,生活經驗多,理所當然成了舒曼的精神導師以及情感宣洩的最佳物件。舒曼給耿直的信,開始還有點八股腔,越到後來越隨意,家長里短無所不談,六年通信,兩人從未謀面,也沒見過彼此照片,舒曼意識中,耿直是位老師、英雄,高高在上,無所不知。見了面方知,對方是個有血有肉,情感豐富細膩的男人,而且長得很帥,是她見過最有男人味兒,最高大,最英俊的男人。 少女舒曼的情感大門就這樣被英雄耿直破門而入,壓抑多年的情感一旦傾泄,連舒曼自己都被嚇住,愛情,就這樣突然來臨,浪漫激情直入人心,與耿直在一起,舒曼的感覺是不真實的,愛情讓生活充滿了姿色,北京的冬天也不那麼單調起來。 但即使是最幸福的時候,舒曼內心深處也有一個小小的死角,是她不敢正視的。 是的,季誠。 季誠一直在等舒曼回來。 從那個戰鬥英雄突然冒出來那刻起,季誠心裡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季誠和舒曼醫學院同學五年,一起分配到燕京醫院實習一年,兩人在一起六年了,季誠是上海人,他完全可以留在上海工作,為了舒曼才選擇留在北京。從大一起,季誠心裡就只有舒曼一個女孩子了,這份心意,他們身邊所有人都知道,季誠想當然舒曼也是心領神會的,但兩人從未說開過,季誠是個書呆子,他天真地享受著這種曖昧,他覺得這是最浪漫的。他以為,舒曼和他一樣,喜歡並享受這種朦朧的二人情感世界。 此刻,一個軍人突然插進二人之間,雖然舒曼和軍人不過是初次見面,但季誠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威脅,畢竟,人家是戰鬥英雄,時代最強者,最可愛的人。 季誠捧著一個紙袋,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時自我安慰,守在醫院宿舍門口,焦急地等待舒曼回來。 燕京醫院中,還有一個女孩子是關心季誠的,就是漂亮的小護士石菲菲,石菲菲總是出現在季誠身邊,卻永遠做出偶然碰到的樣子。石菲菲知道季誠在等舒曼,明知故問道:「你還在等小舒呀?」 季誠掩飾著:「沒有,我就是——」 正說著,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只見舒曼和耿直並肩而來,兩人明顯親密無間,互相看著彼此,完全不在意旁人眼光。季誠拿紙袋的手垂下。季誠頭一次感覺到身邊女孩的心他抓不住了,他們倆就在一起,他看著她眼睛,但感覺不到她的心。舒曼的心此刻飄浮著,季誠的表情心態,她完全沒有注意。季誠盯著神情恍惚的舒曼,心情無比壓抑:「我一直在等你。」 舒曼所答非所問:「他就是我跟你講過的那個志願軍英雄營長,我們通了六年信。」 季誠:「是嗎?」 舒曼:「是啊。」舒曼說著往宿舍走。 要擦過季誠身邊時,季誠伸手拽住舒曼:「等一下。」 舒曼回身看季誠,仍是一臉茫然:「什麼事?」 季誠舉起那個牛皮紙袋:「給你的。」 舒曼再次發傻:「這是什麼?」季誠語氣中含著無限壓抑和痛苦:「我從大一開始寫信,到現在六年多了。」 舒曼:「寫給誰的?」季誠:「給你的。」 舒曼:「天天見面,為什麼要寫信?」季誠:「有些話說出來和寫的不一樣。」 季誠說著將信塞到舒曼手上:「你慢慢看。」季誠說完走了,舒曼沖著他背影道:「慢慢是多久?」 季誠遠遠道:「多久都行,六年也好,八年也罷,我等你看完。」舒曼抱著那堆信,一臉茫然。 耿直興奮地回來,楚建正要出門,在門口兩人幾乎撞個滿懷,楚建理也不理耿直,推開他就走,耿直一把揪住楚建,幾乎揪著他轉了一個圈,愣按到床上,壓著楚建,盯著他眼睛,惡狠狠道:「臭小子,你還真跟我翻臉?你是個娘們啊,心眼兒這麼小!」 楚建氣得一腳踹開耿直:「去去去!你才是個老娘們!大事小事你跟我爭!」 見楚建說話,耿直這才壞笑著鬆開手,楚建一個翻身坐起,氣呼呼道:「老子上輩子肯定是大地主,你給老子打長工,受盡折磨,這輩子老子還你債,啥事兒老子都得讓著你,這姑娘算啦,讓你啦!」 耿直氣得直瞪眼睛:「小子,老子跟她通了六年信,六年!你小子想老婆想出毛病了吧!」 楚建也吼:「可她第一個見到的是我!她對我有好感!要不是你橫刀奪愛——」 耿直往床上一躺,得意道:「算啦,老楚,別講你那歪理了,這姑娘是我的,誰也搶不去的!」 楚建白耿直一眼,抄起桌上報紙,一邊看報一邊道:「德性!唉,這麼長時間,都說些啥?」 耿直蹺著二郎腿,得意洋洋:「打聽這幹啥?」 楚建:「哎呀,不跟你爭!」 耿直看楚建一眼,「切」了一聲,得意道:「說不完的話唄,這叫什麼?相見恨晚!」 楚建直撇嘴,一個勁兒扎針:「她就不嫌你沒文化?」 耿直大大咧咧道:「誰沒文化?誰沒文化?咱是最可愛的人!這就是當今中國最高文化!」 楚建拍著報紙,譏諷道:「謔謔,這年頭不得了,你耿老粗要搞女醫生做老婆!」 耿直大笑:「老夥計你落後于時代啦!現在做什麼都要有敢想敢幹大躍進精神!」 楚建看著耿直壞笑:「你怎麼個躍進法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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