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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一群死人接著一群死人,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方星頹然坐下,伸手向口袋裡亂摸,一定是煙癮又犯了。

  我拉開抽屜,裡面是早就準備好的香煙和打火機,摸黑遞給她。一進入農場後,我便向切尼要了香煙過來,以備方星之需。

  「不好意思,多謝。」方星毫不客氣地接過去,迅速點燃了一支。

  「明天,我們就辭行回港島去,做自己的正事,好不好?你請朋友幫忙,所有的費用我來付,而且可以順手牽羊,拿走與碧血靈環在一起的寶物,做為你朋友的另外酬勞,好不好?」我見縫插針,利用這一點時間規劃著未來的行程。

  假如一定要觸怒老龍的話,大不了立刻翻臉成仇,反正司徒開已然慘死,不必礙於他的面子了。我對碧血靈環志在必得,如果沒有唐槍和無情失蹤的事中間插進來,此刻早就開始第二輪奪寶行動了。

  「咱們有沒有把握幹掉戈蘭斯基?我總覺得,這傢伙神神秘秘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給我們出難題。如果這邊農莊裡出了什麼事,可以都推到他身上,反正死無對證,不如索性做了他?」

  方星露出了黑道人物的本色,準備不按規矩辦事了。黑道人物,最喜歡直來直去的暴力砍殺,一切大事小情,全以斧頭、砍刀來解決,連坐下來談判都免了。

  「那麼做,沒有任何意義。」我委婉地否定了她的意見。

  「婦人之仁?」她又在黑暗中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我不再反駁她,其實目前的形勢猶如一盤局勢不明的棋,過早地製造一些殺機只會讓自己更明顯地暴露在敵人槍口之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既不是螳螂,也不想做黃雀,只想平安回到港島,把鬼墓這一連串的詭異變化消解於無形之中。換句話說,全身而退是目前最重要的一環。

  在剛剛開始戰後重建的伊拉克國土上,我們是沒有太多發言權的,而戈蘭斯基與軍方關係如此密切,輕易地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我們只能選擇退避。

  「他又要打電話了?」方星彈起來,再次把耳機音量開到最大。

  我從戈蘭斯基的手指移動軌跡推斷,那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號碼,直通華盛頓的一條專線,而那專線是屬於一個相當相當重要的政府大人物的。

  「我是戈蘭斯基,有很重要的事情彙報——」戈蘭斯基的語氣又一次變得謙恭有禮。

  方星也注意到了那個號碼,吃驚地張大了嘴,說不出一個字。

  電話信號至少經過了七次十字交叉轉接後,一個我們非常熟悉的渾厚男聲響起來:「什麼事?說。」

  「鬼墓這邊出了意外,原先的計畫必須有所改變。我懷疑,紅龍在戰前的預訂計畫有一些改變,現在只能暫時放鬆追查,等他的人自動浮上水面。再有一點,本菲薩沒有完成使命,蝰蛇的另一個弟子毒刺應該已經站在紅龍那一面,我希望能再下放給我一些權力,可以自由調動『深潛』突擊隊,為這件事做一個圓滿的結局。」戈蘭斯基的聲音流暢而沉穩,顯示他對未來形勢的判斷非常有條理性,已經是面面俱到,深思熟慮。

  那男聲還在沉吟之中,方星終於回過神來:「是白宮裡的大人物,戈蘭斯基的能力竟然直達政府權力的最頂端?」

  這個結果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內,畢竟戈蘭斯基目前所做的,正是在貫徹五角大樓方面發動第二次海灣戰爭的初衷——「把紅龍連根拔起」。只要是對這個目標有利的,政府方面絕對會大力支持,一路綠燈高照。

  「好,我會通知有關方面,亞洲範圍內的『深潛』、『深寒』兩支突擊隊,全部歸你調用。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到任意國家的美國大使館尋求庇護,行使最高級別的外交豁免權。我再強調一次,你目前是一名美國公民,無論走到地球的哪個地方,都有美國政府和美國軍隊為你撐腰,大膽幹吧,為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未來!」

  那個極富磁性的男聲又一次發出了極富煽動性的演講,就像他在各所大學裡面對莘莘學子們慷慨陳辭一樣。

  這次通話只持續了一分半鐘,但戈蘭斯基如同吃了興奮劑一樣,在大廳裡來回踱步,不時地揮動拳頭,發出興奮至極的咆哮聲。

  「深潛」和「深寒」兩支突擊隊隸屬於海軍陸戰隊的核心力量,執行的全都是秘密任務,以便衣身份出動,絕不張揚。大人物一下子將這麼大的調度權下放給戈蘭斯基,可見是要他去執行非常重要的任務。真是想不到,這位成名於異術界的「冰島降魔手」,竟然成了白宮的座上客。

  這一晚,我和方星枕戈待旦,終於熬到東方泛白。

  方星的注意力有些不太集中,好幾次看她,都是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樣子。

  「沈南,你說那些殺人獸好對付嗎?」第一縷朝霞降臨農莊時,她坐起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我認真想了想,才緩緩地回答:「不好對付,它們的殺傷力咱們已經見識過了,而戈蘭斯基單掌擊殺那只怪物,也許是湊巧,也許是他的掌力之威猛出類拔萃,都沒有什麼可比性。」

  方星乾笑了幾聲,便結束了這個話題,不再開口。

  上午七點鐘,戈蘭斯基敲響了我們的房門,相當嚴肅地通知我:「士兵們出了意外,全體陣亡,只能由我開車送你們去巴格達轉機,不好意思。」同樣是一夜沒睡,他的精神出奇得飽滿,臉上帶著躊躇滿志的傲然微笑。

  「全體陣亡?都死了?」我們的驚駭不是裝出來的,至少昨晚哨兵射殺切尼的時候,還剩十幾人,這些人又是被誰殺的?

  默默無語中,我們三個上了那輛三菱越野車,直駛巴格達。我推斷戈蘭斯基的想法,應該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一晚上便把應該清除的人全部搞定,不留任何尾巴。

  戈蘭斯基一直把我們送到機場大廳門口,停住車子,從駕駛台的工具箱裡取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微笑著遞給我:「沈先生,你們從鬼墓逃出來時,不會隨身帶著什麼證明文件和現金吧?我已經替你們辦好了回程需要的一切手續,徑直帶著資料去登機就可以,希望過一段時間大家還能在港島見面。」

  他跟我緊緊地握手,表達出了「相見恨晚、依依不捨」的強烈情感。

  「也許這傢伙該去好萊塢做演員!」越野車離去時,方星不滿地發著牢騷,代我打開了那只信封,除了特批護照和機票外,還有兩疊美金,大概有一萬左右。對於我們來說,錢不是什麼問題,只要平安回到港島,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我們在六號檢票口外等候登機,一個拖著行李箱的瘦高男子東張西望地走過來,放滿腳步,然後挨著我坐下。他的身上彌漫著女式香水的味道,令我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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