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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我點點頭,黑貓的身法非常靈活,最擅長在空中扭腰轉體,改變自己的滑翔軌跡,射中一隻已經是難能可貴,她竟然一刀便射穿了三隻。

  古代的大劍客喜歡說「手中有劍、心中無劍」,同樣的道理也可以放在飛刀上,甚至世間任何一種武器上。

  「跟我走吧,外面的風沙停了。」她揚起下巴微微一笑,讓我如沐春風一般。

  我們出了這鬥獸場,重新站在風景如畫的大沙漠裡。大漠的脾性反復無常,剛剛還是沙塵滿天飛的壞天氣,轉眼間又變成了風平沙靜,藍天朗日。右側近處,有一座古怪的尖塔直刺天空,在日光照射下,渾身發出燦燦的金色光芒。

  起初,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在伊拉克沙漠,才沒有及時認清那尖塔,因為它的形狀太像埃及的國寶級建築金字塔了。仔細辨認之後,那果真是一座金字塔,並且是吉薩高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法老胡夫金字塔。

  「奇怪嗎?不奇怪,我們是在埃及沙漠裡。歲月之河,馬上會把『五重鬼樓』帶走,送到它該去的地方。而你、活佛、雪山聖女,都會各司其職,踏上扭轉乾坤的未知命運,我們還會再見,那時候,我希望你已經找到聖女,集合眾人的力量,剿滅妖怪,讓所羅門王的光輝照徹大地。」

  她看穿了我心裡在想什麼,用一種包容一切的母性口吻溫和地敘述著這一切。

  「用心去經營,你就能解決最困難的一切,因為你與生俱來便擁有掌控世界的力量!」女人從脖子上摘下一枚五彩斑斕的水晶鑰匙,輕輕地放在我掌心裡,「帶上它,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找你,並且解開所有的未知之謎。」

  這不是我想借助方星的「天眼通」所看到的,而那猙獰大漢也沒有給我造成任何的危害。

  「我的父母在哪裡?那些繪著各種各樣圖畫的黑色石頭代表的又是什麼意思?我們該從哪裡離開?」我記得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終於大聲問出來。

  「那些,只是歷史長河裡的一點點迴旋浪花罷了,一點都不重要。記住,人類歷史的苦難遠比個人的苦難深重,每一個被寄希望於拯救世界的英雄,都該犧牲小我,保存大我。唯有做到心底無私,才能激發內心深處的大智慧來。記住,找到聖女,創造出你們的下一代,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生生不息的大戰,千萬別心存僥倖,意圖一戰成功——」

  我倏的醒了過來,驚覺方星的臉緊緊地貼過來,鼻尖幾乎抵在我的鼻尖上。

  「醒了?」她略帶尷尬地笑了笑。

  幻覺中的一切煙消雲散,但某些情節還是牢牢地刻畫在我記憶裡。

  「我看到,是川流不息的大洪水,把『五重鬼樓』帶到了這裡,而它之前遠在胡夫金字塔下。它鎮壓著封印妖魔鬼怪的銅瓶,而金字塔又壓在它上面,如果能一直保持這種穩定結構的話,妖怪永遠都逃不出來,但是隨著大洪水的滔滔沖刷,鬼樓的一切附屬物都被洗滌殆盡,而隨著鬼樓一起漂來的封印銅瓶又發生了意外——」

  我又聽到了殺人獸的怪叫聲,再次打斷了方星的敘述,並且有越來越迫近的態勢。

  「現在,銅瓶就在那扇門後面,我不知道紅龍是怎麼介入到這件事裡來的,但這扇門的購買者屬於紅龍麾下的一家秘密武器公司,一定就是在紅龍的授意下,把門安在這裡。沈先生,我們的確需要打開那扇門,不為唐槍,只為我們的將來。」方星的眉深皺著,對我的沉默又一次失去了耐性。

  方星的「天心通」只施展了一半,其實我很希望再多聽一會兒那女人的教誨,就像小時候總希望母親停下來把我攬在懷裡說話、背詩、講故事一樣。她身上具備的光輝母性,正是我自小就缺失並渴求的。

  「沈先生?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方星焦灼地低聲叫我。

  瀑布之上,鬼影憧憧,殺人獸正在逡巡接近。

  我轉身走向大廳裡的暗洞,方星大步跟過來,一路追問:「沈先生,你已經有了打開那扇門的辦法,對不對?」

  簡單來說,「都市保護神」的開啟原理是這樣的,一百四十四個光源點發射出波長不一的可見光,可以同時被匹配的光動能鑰匙接收到。然後,鑰匙這一方會以相同波長和強度回饋回光源點。當這個發射與回饋的過程高度統一時,門禁系統會得出一個「動作同步」的結論,下一步就會自動開啟大門。

  當唐槍把這種門的資料寄給我時,我已經設想到一種投機取巧的開門方式,便是以一百四十四柄飛刀同時射向光源點,用刀尖把光線反射回去,代替光動能鑰匙。這種方法理論上可行,但要求飛刀的所有落點準確無誤,不得有稍許偏差。

  我們回到那個方形大廳,唐槍端坐在門前,正在垂著頭冥思苦想。以他的智慧,一小時解不開的難題,一輩子也解不開,那已經是他思想的極限所在,再怎麼長考都是無用的。

  無情靠在石龕下面,滿臉疲態盡露,嘴唇上已經起滿了灰白的水泡。

  「我一直在勸他,但磨破了嘴皮子,他都不聽,一定要在這裡長坐下去。沈先生,我感覺唐槍要走火入魔了,請你……勸勸……他……」她虛弱地乾咳起來,嘴角立刻滲出了鮮紅的血絲。

  她的手裡捧著一隻水袋,但塞子連動都沒動過。

  方星動容:「無情小姐,你該喝點水才是,嚴重缺水的話,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

  同為女孩子,她應該更能體會到無情的良苦用心,唐槍不喝水、不吃飯、不離開,無情也會這麼做,用糟蹋自己的身體來逼迫唐槍起身。

  我走到唐槍面前,他的臉色更加憔悴,眼窩深陷,眼珠乾澀疲倦得連轉動一下都很艱難了。

  「沈南,你走吧。」他只說了幾個字,乾裂的嘴唇上同時迸開了幾條小口子,血珠四起。

  「我來開門,你和無情退後,好不好?」我溫和地微笑著,借勢攙住他的右臂,要把他拉起來。

  「你答應了?」他的眼底深處漸漸有了光彩。

  我向方星打了個招呼,她接替了我的工作,一手攙著唐槍,一手拉起無情,慢慢地退向甬道。

  「用心去想,刀隨心動。」我閉上眼睛,在腦海裡描摹著那個絕美女人的笑容。

  方星說過,她就在裡面,就在那扇門的後頭,也即是說,只要我一舉成功,就能開門見到她。所以,這一次,我的飛刀寄託了太多人的夢想,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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