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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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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措緩緩坐了起來,臉上帶著恬淡無比的微笑:「那是第一段記憶,石板畫只留下了他們劇戰時的一幕,卻無法記錄事件的全部過程。沈先生、方小姐,我聽到了『碧血靈環』的名字,基本可以確定,那女人手裡拿著的就是它,難道你們不想取回它嗎?」 這個問題毋庸置疑,液晶顯示幕上的倒計時已經過了一半。 我焦慮地反問:「達措,你的頭有沒有不舒服?兩邊太陽穴與頭頂百會穴位置,有針紮一般的感覺嗎?」那些都是血瘤爆裂前,顱內壓增加的必然表現。 達措搖搖頭:「沒有。」 方星急切地問:「靈童,那些……那一切平臺、黑火、深淵、巨人,到底是什麼?到底在哪裡?」 達措再次搖頭,漆黑的眼珠仿佛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了,只有鼻尖上的一點水氣反射著幽幽的亮光。 「我只管說,你們只管聽,記憶裡那些時光都是死的,已經是無法更改的過去,任何痛苦掙扎都成了鏡花水月。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沈先生,你明白嗎?」 他的身體仍舊是八歲孩子的狀態,但說話時的口吻卻變了,處處充滿智慧。 我長歎著放開他的手腕:「請繼續說,也許我能明白。」 相信老杜也能同時聽到達措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又能明白多少呢? 「接下來的第二段記憶,是與沈先生直接相關的。一開始,我站在一塊巨大的石碑前,這是它的背面,上面雕刻著一面平平展展的旗幟,旗幟的圖案是一隻高飛的山鷹,爪子上纏繞著一條長蛇,雙方正在做殊死的搏鬥。我聽到有人在歎氣,就在石碑的正面,於是立刻繞過去。有個男人垂著頭靠在石碑上,渾身是血,右手裡還握著一柄飛刀。」 每次他提到飛刀,總會讓我心驚肉顫。沈家的飛刀技藝天下無雙,發射手法非常微妙,並且絕不外傳,這也就杜絕了外人偷學的可能。假如我可以看到達措記憶中的畫面,就一定能辨認出那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刀。 方星的右手偷偷伸過來,有些無助的眼神讓我的心疼得連顫了幾次。 「我有些冷,請握著我的……手……」她低語著。 我伸出左手,與她輕輕相握,她的指尖果然冰涼之極,如同雪後的冰棱。 既然達措的記憶裡出現了背面刻著鷹蛇旗幟的石碑,幾乎能夠斷定,他所在的位置,就是鬼墓之外。那麼,上一段噩夢一樣的激戰,是否就發生在鬼墓內部? 「他說『你來了?不過你來得實在太晚了,一切都已經結束,只能等待下一個輪回重新開始』,接著便開始大口吐血,臉如死灰。我身上帶著雪蓮製成的療傷藥丸,連喂了他十幾顆,不過,他的情形看起來非常糟糕,身上至少有十幾處正在流血,地上的黃沙吸飽了人血之後,像是被豆油浸透了的米粒,顆顆圓潤飽脹,在朝陽下散發著晶瑩的血光。」 「對了,我向東面看,的確是朝陽,所以當時的時間是在早晨。我感覺到有涼風吹拂過來,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像極了硝煙散盡後的戰場,寂靜荒涼,但殺氣依舊四處彌漫。我問『你是誰?是在這裡等我嗎?』,他應該就是上一個記憶裡力拼巨人的男人。我有預感,他馬上就要死了。」 「他說『是,可能也不是,我要等的,是一個來自雪域的戰士。不過,這一生已經不再重要了,給你這個,讓命運的齒輪繼續轉動,等到所有人出現的契機完全嚙合時,也許大家還會見面』。他給我的,就是玉牌,在此之前,我在雪山冰洞裡早就看到過它。」 「他死了,我沉默地守著他,太陽還沒有完全升到頭頂,他的身子已經慢慢融化成水,最後變成水汽,消失在空氣中,連同那柄已經被血染紅的飛刀。他留給我的,只有這塊玉牌。我扶著石碑站起來,向左前方望去,仍舊是那座破敗的阿拉伯砂石建築,如同上一段記憶的結尾一樣。」 方星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手指在我掌心裡的動了動,迅速劃下了「原來如此」幾個字。 身體在陽光下化為液體,而後變成氣體消失——達措目前的狀況不也是如此?他的指甲、頭髮都會消失,也許走出零度艙,暴露在陽光下時,也會像他記憶裡看到那個人一樣下場。 「他是誰?」方星繼續寫字,急促地連劃了幾個問號,像是一連串敲打在我心上的鼓槌。 我搖搖頭,緊閉著唇,並且克制著自己的思想,拒絕去考慮這個問題。 「第三段記憶,是在一個巨大的金屬艙裡,不是飛機,而是一種比飛機更闊大的物體。閃閃爍爍的指示燈與琳琅滿目的儀錶盤遍佈了那個空間的四周、頂棚和地面。沒錯,我腳下踩著的也是各種紅紅綠綠的按鈕。這一次,我的對面坐著一個滿臉鬍子、頭髮散亂的男人,他的手裡攥著一把銀色的酒壺,正在向嘴裡傾倒,略帶甜味的酒香在空氣裡彌漫著。」 「他說『我犯了一些錯誤,本來想通過某些手段彌補它,但到了後來發現,這個洞是無法補上的,反而越弄越糟,把更多無辜的人纏了進來。想想吧,我像女媧一樣,煉石補天,結果把那個窟窿弄得越來越大,令整個世界都浸泡在從天而降的洪水裡,怎麼辦?你能告訴我嗎?』,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這個地方。」 「我們之間隔著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隻長頸銅瓶。他指向瓶蓋,悲哀地說『你看那蓋子,一旦拔開,竟然再也無法蓋上了』。我伸出手,拔下瓶子上的黑色金屬蓋子,向他亮了亮,然後重新蓋上。他苦笑起來『對,以前有兩個人也做過同樣的試驗,能夠在這個空間裡掀開蓋子再次蓋上,可是事實上,瓶子裡的東西卻逃逸了出去,永遠無法再回來。我為了這個錯誤,已經卡在時空裂縫裡很久很久了,真的希望下一次能真正地完成那件事。」 「他撩開了遮蓋在臉上的頭髮,向我微笑著說『你能幫我嗎?』,隔得那麼近,我卻無法看清他的五官。他的臉一直都在飛速變化著,像是一部高速迴圈的老虎機畫面,多看幾秒鐘,都會有眩暈的感覺。我點點頭,但他隨即指向側面的一架時鐘,上面清晰地顯示出『二零一三』四個數字。」 「他說『未來的期限已經很緊迫了,連重新製造一艘方舟的時間都夠,希望這一次,不再錯過。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這應該是齒輪轉動的最後一圈,你明白嗎?最後一圈,最後一次機會』。」 達措揚起手臂,在自己頭髮上捋了一把,掌心裡便多了幾根頭髮。 「沈先生,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具有同樣的使命,只不過我的前生出了一點問題,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深入雪山冰洞。所以,我希望你能趕到那裡,將『鷲峰如意珠』取回來——」 方星插嘴:「到底是什麼使命?我不斷地夢到那女人告訴我『使命』兩個字,到底是要我做什麼?」 達措默然地搖搖頭:「對不起,我能看到的只是記憶的斷章,沒法告訴你全部。或許,我們的使命就是消滅那個彪悍巨人?不過我的記憶恢復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淩亂,很多細節零碎得難以拼湊,像是一大堆沒有時間編號的照片,連自己都理不清楚。」 倒計時已經進入了最後一分鐘,方星絕望地顫抖起來。知道得越多,對前路的恐懼便越深重。 「我們下一步能做什麼?怎麼進入那裡?」她的嗓音變得嘶啞而憔悴。 達措苦笑著搖頭:「如果知道,我何必來港島見沈先生,自己就可以去了,無論如何,別放棄我,我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老杜無聲地出現在黑暗裡,凝神看著達措的臉,冷峻地下了最後通牒:「血瘤擴張的速度增加了五十倍,我已經做好了將手術臺沉入深度冷凍艙的一切準備,還有二十五秒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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