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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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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裡捏著一疊照片,走近之後,我才發現還有幾十張照片散亂地丟在達措身上。所有的照片記錄的都是那顆血瘤的特寫,右下角用醒目的紅筆標著拍攝時間和序號。 「你們來得正好,這個人很快就要死了——如果不能轉入深度冷凍艙的話。那個血瘤的最大直徑以每小時十五微米的速度向外擴張,這是一道簡單的乘法題,很快,它將在顱腔裡發生爆裂,過量的液體會造成顱內壓急劇升高,結果很明白,任何一個有醫學常識的人都能想像出來。」 他頹然地噴出一口白色的煙霧,飄到達措臉上,久久不去。 達措平靜地躺著,臉和嘴唇都很蒼白,露在外面的胸膛、兩臂、雙腳上淩亂地貼著電磁感應貼。 「心跳每分鐘三十次,一切還算正常。」我歎了口氣,側面那具綠色的顯示幕上,能夠讀到他全部的身體資訊。 「小沈,怎麼辦呢?開刀切除?否則,這張床就是他的死亡之地!」老杜煩躁地吐掉煙蒂,伸出右腳狠狠地踩住,又使勁碾了幾下。 我揮動袖子,將籠在達措臉上的煙霧趕走,彎腰看著他的臉。現在看來,他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子,港島的學校裡有幾十萬個像他一樣的小學生,每日端坐在教室裡聽講上課。按照方星的說法,一旦切除那個血瘤,他的靈氣全部消失,靈童也就不再是靈童,而成了幾十萬個孩子中的一員。 老杜說的話並不是聳人聽聞,即使在低溫冷凍的特殊環境下,只要達措的生存機能還在繼續,血瘤就會持續增長,只不過是速度驟然放慢罷了。 「就像放在電冰箱裡的一杯奶茶一樣,雖然可以延長它的保質期,但總有一天,奶茶會徹底變質的。同樣的道理,挪用到他身上,就是無法避免的死亡。」老杜進一步解釋,但並沒有抬眼去看方星。 這一次,他對待方星的態度有些怠慢,不再像第一次的時候那麼誠惶誠恐。看來這個問題將他也困擾得不輕,兩腮、下巴、嘴唇上的鬍子亂糟糟地長了出來,眼珠子上也趴著滿滿的血絲。 「深度冷凍,他也會死,不過是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區別。」方星冷冷地瞪著老杜。 「對,方小姐有什麼高見?」老杜的態度並不恭順,斜著眼睛瞟了方星一眼,取出煙盒,又叼起一支煙。 「我的意見,你最好帶著你的毒品離開這裡,免得更深一步刺激達措的腦神經。」方星取出手帕,繞過老杜,站在達措的頭部側面,仔細擦拭著他的臉。 「好好,我出去、我出去,聽從方小姐的吩咐——」老杜懶洋洋地起身,彈開打火機,點燃了這支煙。 我很驚訝于他對待方星前倨後恭的態度,迅速收拾起照片,跟他一起出去,進入了冷凍艙隔壁的小客廳。 老杜跌坐在沙發上,皺著眉大口吸煙,一副恨不得連煙灰都吞下去的急迫樣子。 照片無法說明什麼,顱腔的內部結構並不僅僅是由血、肉、骨構成的固定存在狀態,而是時時都有可能發生驟然變化的,從某些高血壓病人的身體突變可以證實這一點。前一秒鐘一切正常、談笑風生的病人,一秒鐘之後就有可能腦血管爆裂而亡。 「小沈,你說,那孩子腦袋裡到底有什麼?」老杜吸完了煙,又取出一支,捏在手裡,滿臉憂心忡忡。 「有什麼?照片上不都清清楚楚嗎?」我苦笑,照片共有四十三張,血瘤像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一樣,懸停在達措的顱腔橫剖面圖裡。 「小沈,我的意思是——他的腦袋裡有時候會發射非常強烈的電磁波,仿佛一個高頻電臺一樣。昨天晚上,我的手下帶著對講機進入冷凍艙例行檢查,被電磁波干擾,送話器裡不斷地傳出刺耳的嘯叫聲。」老杜用力搖頭,滿臉都是解不開的疑惑。 他取下腰間掛著的對講機,向我懷裡拋過來。這種來自日本健伍公司的優質產品,故障率不超過十萬分之一。 「對講機肯定沒有毛病,當時外面巡邏的六個人同時聽到了嘯叫,其中一個耳膜輕微受損,已經送回家去靜養了。小沈,已經到了當機立斷的時候了,無論那孩子是神是魔,總得有個解決辦法,否則,難免鬧出大事來,誰能擔待得起呢?」 我把對講機顛來倒去地看了幾遍,放回茶几上。達措的思想結構異于常人,而且又處在前生記憶恢復的階段,當然會產生很多匪夷所思的現象。 「老杜,我基本同意你的想法,深度冷凍,直到找出解決問題的最終辦法。」方星的鬼墓之行,或許能找出石板畫的秘密。到現在為止,沒有人能預測事情的未來發展方向,大家都在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看一步。 老杜忽然想起了什麼,彎腰從茶几下面摸出一個鐵青色的金屬盒子,大約有一尺見方。 「小沈,看這個——」他「啪」的一聲掀開盒蓋,一寸深的盒子內部竟然分成了整整齊齊的九宮格,每一格裡都分別放著灰白的指甲或是黑色的頭髮。 「這是從那孩子身體上剪下來的,其實,我還應該採用一些手段取得他的皮膚、血液、骨骼、肌肉才更能讓這個試驗變得完整——」他捏著自己的下巴,表情認真嚴肅,仿佛以達措做試驗是天經地義的正事。 我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以表達我的不滿:「老杜,別亂想了,那個孩子對方小姐很重要。你如果真的傷害到他,方小姐發起火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大概獨處的科學家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思想變態,我知道老杜以前曾用非法手段做過活體解剖試驗,但他想動達措的話,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達措是來向我求救的,如果沒有恰當的手段救活他,至少也要維持住現狀,絕不能雪上加霜。 老杜「哧」的一聲冷笑:「方小姐?她能把我怎麼樣?」 我忍不住奇怪地反問了一句:「你不怕她,難道也不怕『天煞飛星』方老太太?」 這句話令老杜仰面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小沈,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實她們——」他忽然警覺了,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說下去。 江湖上的事瞬息萬變,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意識到「方星突然失勢」的這個現實。之前在雨中的街頭,任一師搖下車窗時,曾隱約透露過一句。如果方星仍然在方老太太的庇佑之下,其它勢力是不敢當面向她叫板的,包括一手遮天的老龍在內。 「老杜,不要說了,還是說說這些頭髮和指甲的事。」我不喜歡刺探別人的秘密,更不願看老杜這種欲言又止、不吐不快的難受模樣。 老杜用一柄金屬鑷子取出了其中一格裡的頭髮,放進煙灰缸裡,然後把左側牆角的紫外線工作燈拉了過來。 我明白了,他是想在我面前證實,頭髮和指甲會在紫外線下變黑融化,馬上舉手阻止他:「老杜,這個試驗沒必要做下去了,你的意思是說,達措目前不能暴露在太陽光下,對不對?」由這個簡單試驗可以做概略地推算,太陽光中的紫外線會曬傷人類皮膚,當這種傷害上升到極點時,就有可能令頭髮、指甲在瞬間化為烏有。 老杜丟下了鑷子,頹然回答:「對,這是最奇怪的事。昨天中午,我把三片指甲分別放在陽光下曝曬,大約在五分鐘之內,三片指甲全部被『曬化』了,先是變為液體,接著化做氣體蒸發了。地球上幾百萬種物質之中,能如此奇怪的,絕無僅有。我一直在想,達措的身體具有非常高的科研價值,美國方面,有一個醫學組織專門喜歡研究一些類似的特例,所以,咱們是否可以請求他們的幫助?」 我知道他指的是「聯邦生物進化學院」這個民間組織,背後有美國五大生化製藥財團做為靠山,集中了全美和歐洲頂級生物研究狂人。以前,梁舉曾經信誓旦旦地要力爭進入那個組織,結果連續三次被拒之門外,最後一次暴跳如雷,弄得自己精神恍惚,險些要出車禍。 「不行,沒有我的允許之前,他哪裡都不能去。」方星走進來,緊接上老杜的話題。 老杜翻了翻眼睛:「方小姐,目前來看,這孩子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到底怎麼處理?我是醫生,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送死吧?」 他對方星的態度越來越惡劣,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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