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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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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的氣氛又僵硬起來,幸好,一陣「叮零叮零」的門鈴聲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尷尬。 「我去開門,關伯,還有多久開飯?」我借機離開,故意做出「君子坦蕩蕩」的表情,一邊向外走,腦子裡已經開始梳理無情說過的那些話。 「唐槍這一次接手的生意,只怕大為棘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在江湖這個巨大的名利場上翻滾了十幾年,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明知危機重重,又何必甘願涉險?」 據我所知,全世界的盜墓高手裡,分佈在埃及沙漠、阿拉伯沙漠的就要占到三分之一以上。所以,那個叫做圖拉罕的神秘怪人,其實並不一定要請唐槍出手,只要價錢合適,有的是高手趨之若鶩。 做為蜀中唐門的後起之秀,唐槍具有高瞻遠矚的大局觀,更有果敢冷靜的判斷能力,再加上他身邊的智囊軍師冷七,兩個人彼此砥勵,應該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但現在,他們收了圖拉罕的定金,也就等於把自己的一世英名押在鬼墓上了。 這麼做,值得嗎? 一跨進院子裡,草木幽香撲鼻而來,令我的腦子立刻清醒了不少。 「沈老弟,哥哥我來看你了——」有人隔著大門叫起來,正是司徒開的聲音。其實,從早上收到他的禮物起,我就猜到,他今天一定會登門造訪。 我敞開大門,司徒開的大笑聲隨即響起來:「老弟,幾天不見,哥哥想死你了,哈哈哈哈……」他那張面色紅潤的大方臉上,掛滿了情真意切的笑容,雙臂張開,作勢要狠狠地擁抱我,被我及時抬手止住。 「老弟,別怪我來得不是時候,剛剛老龍打電話給我,說是『小江南魚翅皇』那邊,剛剛送了三盅『相思鮑』過去,邀請我們兩個一定賞光。所以我就第一時間跑來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這種明顯的謊話,也就只有在司徒開嘴裡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他根本就沒開車來,大概是坐計程車過來的。 很久以來,港島就流傳著一個與老龍有關的典故,他最不喜歡客人開私家車造訪,因為整個港島登記在冊的機動車裡,根本沒有一輛具備開進他的別墅去的資格。大部分人,都會坐車到他別墅前的私家公路盡頭,然後下車,撣乾淨衣服鞋子上的塵土,才有資格緩步進入屬於他的私人地盤。 我直盯著司徒開笑眯眯的雙眼,直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取出手帕擦汗,才淡淡地一笑:「司徒,老龍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放著自己的正經生意不做,甘心替他奔走?」 錢、權、勢三線,黑、白、警、軍四道,所有的位置,大概都有老龍的人馬眼線,所以,我懷疑司徒開忙不迭地巴結對方,是為了撈取某種利益,或者乾脆有「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意思。 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我知道司徒開做生意的原則一向是利字當頭,六親不認,也只有做到這一點,他的生意才能夠日進鬥金、越來越紅火。 我是醫生,但自己的醫術不是單純為某些富人服務的,在我眼裡,一個貧民窟裡的孕婦和一個金玉滿堂、身家百萬的孕婦,沒有本質的不同,我也絕不會厚此薄彼,淪為為富不仁者的工具。 司徒開被我的態度弄得有些尷尬,訕訕笑著:「沈老弟,你誤會我了。其實這次我拉下臉來求你幫忙,一切都是因為我手裡握著的這枚『龍頭令』。」 他翻開緊握著的左掌,把掌心裡的一枚閃閃發亮的銀幣展示給我看。銀幣向上的那面,是一個威風凜凜的龍頭,從雲端裡直探出來,鱗甲細膩,栩栩如生。 司徒開手腕一振,銀幣翻了個身,露出背面小篆體的「報恩令」三個字。 「沈老弟,你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大概明白『報恩令』的規矩?」 我微微皺眉,沒料到一次在自己看來簡簡單單的出診,竟然會牽扯到當年江湖上最神秘的報恩令。 報恩令是五十年前江湖中一個大人物的標誌信物,當年受過他恩賜、臂助的人,便會收到一枚銀幣。總有一天,他會要當年受恩者為自己做一件事,然後便收回它。 江湖人最講究『滴水之恩、湧泉報之』,所以,接到大人物的電話後,就算再困難的事,江湖人都要去做,哪怕賠上性命。 「司徒,難道老龍就是那個大人物?抑或是大人物的後代?」我有些不解,五十年來江山更迭,國際形勢風起雲湧,報恩令幾乎已經變成老一代江湖人口口相傳的神奇故事了。 「我不知道,但要我報恩的電話來了,而且你沈老弟恰好是我的朋友,所以這一次,大人物要我做的大事,反而變成最簡單的了。」 司徒開收起了銀幣,粗短的脖子上已經開始滲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今年天氣異常,春天還沒完全過去,炎熱的盛夏腳步便匆匆臨近了。沒有空調的情況下,養尊處優慣了的司徒開,只能辛辛苦苦地流汗了。 我不想讓司徒開為難:「請稍等,我去跟關伯打個招呼。」 剛才,無情的敘述只講到一半,對於那個跟我相貌完全相同的怪人圖拉罕,我已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異想天開地以為那有可能是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一個人。 「沈家歷代單傳,我不可能有叔叔、伯伯或者哥哥、堂哥,那他會是誰呢?除非是——」我的心猛然「咯噔」一下子,幾乎瞬間停止了跳動。在數代單傳的情況下,如果我和他之間有關係,也只能是…… 這個念頭讓我變得呼吸急促起來,走進客廳時,一陣頭昏眼花,不得不迅速伸手扶住桌子,順勢坐下來。連續熬夜、不停奔走,再加上一停不停地絞盡腦汁思考問題,我的忍耐力正在被一絲一毫地榨幹。 無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客廳門口,望著我的眼神脫去了那層冷酷高傲的偽裝,已經變得柔情脈脈。 「我要出去一趟,你在這裡等著,我們晚上繼續談。或者你累了的話,可以在我臥室裡睡一會兒。」我向她說話時的口氣越來越輕柔,大概是被她眼裡的溫情深深地感動了。 「好。」她只回答了一個字。 也許我的潛意識裡,很想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嬌小任性的妹妹,能夠隨時隨地地呵護她,看她沒來由地刁蠻撒嬌,然後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哄她開心。 在我的朋友之中,有這個得天獨厚特權的,只有天涯浪子一般的唐槍。我忽然覺得,有一個心貼心的妹妹真的是件很令人愉快而且振奮的事。 「無情,你好好回想一下見到那個怪人的細節,我希望今晚能夠聽到一個驚心動魄的盜墓故事——需要什麼,就告訴關伯,他其實是個很和氣的好人。」我保持微笑,怕她會在小樓裡感到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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