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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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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雪峰不難,我有兩個朋友就是專業的登山家,曾經數次登臨珠穆朗瑪峰,對喜馬拉雅山脈的大小山峰如數家珍。 他們都親口說過關於「死神之牙」的傳說:「那座雪峰,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征服的,從望遠鏡裡觀察,它像是從天上憑空掉落下來的一樣,孤零零的矗立在群山之間,上半部分,有近兩千米高度近乎直上直下,根本沒有攀緣的可能。」 其中一個說得更是貼切:「登臨珠峰五次所費的力氣,也不夠攀登庫庫裡峰一半。有生之年,希望有登山高手能征服它,我們算是看不到咯——」 「理由?沈先生,天冷了生火、夜來了點燈、餓了進餐、渴了飲水、冷了穿衣、熱了搖扇——這些,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我搖搖頭:「不需要。」 他舉的例子並不可笑,而且很容易理解,那些都是人類生存必需的活動,只要存在於世界上一天,就得重複去做,但攀登庫庫裡峰卻不屬於這一類。 達措輕輕咳了一聲,門外「嚓」的一聲,有人打著了火機,隨即一陣濃烈的藏檀香味飄起來。強巴手捧著一個紫銅蓮花香爐,裡面插著三支一尺高的黝黑檀香,低垂著眼簾,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恰好在我與達措的中間,然後再低著頭退出去。 香煙筆直向上,一直碰到屋頂,才悠然散開。只怕香沒燒完,煙就彌漫滿屋了。 客廳裡,只有達措咀嚼蘋果的聲音。 香爐上銅銹斑駁,肯定也是古物。 司徒開曾說過,在藏邊尋寶,即使是半點古董知識都沒有的人,隨便收購點什麼回來,也能一夜之間變成百萬富豪。那個地方,遍地都是幾百年流傳下來的銅器、玉器、牛角製品,取之不盡,求之不竭。 「你分心了,或者像我一樣,只有藉著這種青紅果和藏檀香,才能集中自己的智慧?」 隔著不停上升的青煙,達措審視著我,如同一個考古學家在舉著放大鏡看一件不識來歷的珍貴古董,看得極其仔細。 他終於吃完了蘋果,連果核一起嚼碎咽了下去。 我迎著他的凝視微笑:「冰洞裡有什麼?怎麼會跟我有關?」 他在自己額頭上輕輕搔了幾下,皺著眉:「要詳細說明這件事,會費時很長,所以——」他的手向我身後一指,低語著:「讓黑夜和思想暫時停止吧,賜我以決斷蛛網塵絲之智慧。」 不必回頭,我也能感覺到牆上的掛鐘停擺了,關伯前天明明剛給它上過弦。下意識的,我低頭去看腕表,這只價值不菲的歐米茄表也停了下來。 「時間的流逝,會改變說者與聽者的心,所以,我必須讓時間停止,抱歉。」他收回手,在桌面上拍了一下,如同講故事的人清場時的驚堂木一樣:「沈先生,我要開始了——」 客廳裡突然間安靜到了極點,我們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這是個必須要以『倒敘』手法講出來的故事,我,達措,出生於尼泊爾境內靠近邊境線的察多亞村,十二個月時才能開口說話,但並不是叫爸爸媽媽,而是一句奇怪的話——『鬼墓』。察多亞村並不算閉塞,經常會有印度登山隊從這裡經過,只是沒人意識到這兩個字的含義,你該知道?」 我點點頭:「它在伊拉克摩蘇爾以北的一個沙漠綠洲裡,據說,那是魔鬼棲息的地方,只要受到魔鬼蠱惑的人,總有一天會墜入魔道,永遠得不到救贖。」 世界上取同樣名字的古墓很多,卻都名不見經傳,只有它,已經隨著兩次海灣戰爭名揚天下。 達措伸手罩住檀香,很快,他的手就被香煙籠罩住了。 「這個動作,能令我的記憶更清晰,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試試?」 我搖頭:「不必,請繼續說下去。」 靈童轉世,帶著前生的記憶,我能猜到,是蘭陀庫林活佛曾去過「鬼墓」,才在達措思想裡留下了這句話。 第07章 唐槍與無情 「三歲,我從一位登山家的行囊裡偷到了一本世界地圖,找到了那個綠洲的位置,也打開了自己的記憶之門。沈先生,在這裡,我希望用一個比喻來說明關於前生記憶的恢復狀況,猶如現代化辦公中的網路傳輸一樣,如果你傳一個體積非常龐大的圖片到異地去,對方的電腦螢幕上,會分步出現這幅圖片,一點一點,或者一小塊一小塊的,直到最後,資料傳輸完畢,圖片也就在對方螢幕上完整再現了。」 「我就是對方的電腦,而前生的記憶則是那幅無比巨大的圖片,到現在為止,我接收到的仍然只是其中一部分,而非全部。於是我常常在想,如果這種傳輸因為某種故障中斷的話,我腦子裡將會僅存著這一部分不完整的東西,尷尬無比地生活在世界上,既不是尼泊爾人達措,也不可能是蘭陀庫林活佛。所以,我要拿到冰洞裡那些東西,早日修成正果。」 他停了停,滿意地歎了口氣:「還好,我說的,你全都懂。」 我站起身來:「你能看透我的思想,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我去——」講故事的人都會口渴,我的本意是要去泡壺好茶。 關於人類能不能擁有前生記憶的辯論文字,早就在各個國家的書店裡汗牛充棟。 我始終相信每一個傳說背後,都會隱藏著紀錄人最初的原始藍本,就像中國的考據癖專家們說的——《西遊記》、《封神榜》、《搜神記》記載的都是地球上曾經發生過的東西,而不是作者完完全全的編制臆造。 活佛轉生、暗語傳遞的故事在藏族世界存在了幾百年,其中總是有它的科學性存在的。 達措伸手阻止:「沈先生,請別出這間房子,我的功力,只夠封閉這一點空間。後面的故事還很長,我們一定要處在這個禁錮的空間裡,容我全部說完。」 從外表看,客廳裡並沒有什麼變化,除了那種出奇的安靜之外。 我順從地坐下,做了個「請繼續」的姿勢,希望他儘快說到「消息」的正題。 「我知道自己到過那個綠洲,卻不知道曾經做過什麼。一直到五歲時才明白,鬼墓並不是重點,我的身體是在庫庫裡峰的冰洞裡,一個非常深邃的白色世界,四周全都是萬年寒冰,而我也被凍在冰裡。我身上有兩樣東西,是必須要轉交給後代的,一件是『鷲峰如意珠』,另一件則是一面玉牌,那是……屬於你的東西,我得交給你,因為這是某個人臨終時的囑託……」 我聽到「玉牌」兩個字,立刻吃了一驚,再聽到「某個人的臨終囑託」時,更是思想一緊,垂在桌子下面的手偷偷地用力攥緊,以此來克制自己的激動情緒。 「玉牌上有字,我看不懂,應該是某種晦澀的象形字。它屬於你,而且是你族人的傳家之寶。我的使命,就是找到進入冰洞的勇士,拿到珠子和玉牌,恢復自己原來的身份,繼續尋找雪域的聖女。」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對折的紙片,推到我面前:「看,這就是玉牌的樣子。」 我打開紙片,玉牌是長方形的,上面寫滿了彎彎曲曲的文字。達措的繪圖水準一般,那些文字如同亂草一樣糾纏著,無從分辨。 「沈先生,我們應該聯手合作,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聖女跟你也有某種奇怪的聯繫,但記憶恢復得很慢,而且分支越來越多,只怕十年之內,不會有大的突破性進展。如果拿回珠子,我會得到一部分來自前生的法力,或許能迅速喚醒所有的記憶,也能對你有所幫助,因為我懷疑那個囑託過我的人,就是沈家的上一代傳人……」 「聖女是什麼人?沈家上一代傳人又是誰?」我謹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達措愣怔著搖頭:「我不知道,記憶全都是些碎片,每次我只能拼合出十幾片,暫時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我長吸了一口氣,慢慢把紙片折好,推還給他,再浮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謝謝你的信任,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五年之前,或許我會因為一點點空穴來風的線索,就發瘋一樣滿世界尋找失蹤的父母。不過很可惜,我已經過了那個容易熱血衝動的年齡,沒有七成以上把握,絕不會貿然相信與之相關的傳言。」 達措顯然料不到我竟是這種態度,皺著眉叫起來:「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那個交給我玉牌的人,有可能就是你的父親,那部分記憶暫時還無法恢復,但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他去世的地方,就在『鬼墓』旁邊。我得到的所有跟聖女有關的線索,也都與他有關。這麼多謎題,只能在庫庫裡峰的冰洞裡找到答案,沈先生,你會對我帶來的消息不動心?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發脾氣時的樣子,百分之百是個成年人,包括激烈地揮動雙手的動作。 連續三次吸氣吐納之後,我的心情便徹底平和放鬆下來,此時腦子裡所想的,也全都換成了出診、把脈、孕婦之類的東西,徹底把他剛剛說的情節摒棄在外。 「你……你……你……」他有點氣急敗壞,像是沒有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他能探測到我的思想,但我什麼都不想的時候,他的探測也就失去了任何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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