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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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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風加諸於我的新仇舊恨,我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敢設想去反報。只寥寥的幾句說話和有意無意的一些動作,他就可以使得我僅有的兩個朋友一個對我愛理不理,另一個幾乎與我反目成仇,我憑什麼資格去做他的對手?他無疑是以卵擊石,他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輕易處死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我頻頻放眼望去,終於盼到了澄映和雨盈從圖書館出來。已經一個禮拜了,她們至今還不肯理睬我。 我走上前,扯著雨盈的袖子搖晃:「雨盈——」 「我不認識你!」她扳著臉目不斜視。 我跑到另一邊拽著澄映的手臂,還未作聲,她已猛地甩開我,嘴裡呵斥:「放開!討厭!」 我的嘻笑立時凍結在當場。她臉上淡漠、無情、厭惡、嫉恨,各種情緒在那一刹間交織,全是我不熟悉的神色。 澄映看她一眼:「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等一等,」我攔下她,決心要將事情弄個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似乎恨我入骨。 她的視線漠然地從我臉上掃過說:「你沒做錯什麼,而我確實是不想在理會你。」 「我再重複一次,我沒有!我沒有和他發生任何關係,我承認他是吻過我,但是我們真的沒有到那種程度!」諸如此類的解釋這一周以來我已不知說了第幾千次,「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我和他真那樣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不明白那和我們之間的友情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你不能不給我一個理由就判我出局!」 她仍舊一臉無動於衷的冷漠,我咽下湧上心口的悶心:「要不要我去做個處女膜檢查。」 一旁的雨盈忙擺雙手:「我們沒那個意思。瀟瀟別說傷感情的負氣話。」 上帝明鑒,到底是誰在傷害誰的感情? 我望向雨盈問:「你是不是也不肯告訴我你責怪什麼?」 她先看了看澄映,然後嗔怪地敲我一個響頭說:「你不應該欺騙我們,你和大哥早有來往卻在我們面前扮個很陌生的樣子,你一而再地裝傻,這不是把我們當猴子耍嗎?」 我和冷如風早有來往?這真是有冤無處訴。 「雨盈,我並不是刻意要隱瞞什麼,我只是並不把那當一回事,」我本以為不可能和冷如風再有什麼糾纏了,所以索性不和她們提,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我說與不說真的那麼重要嗎?就算我是不想說,在你而言你的朋友擁有一點隱私過分了嗎?你們都一個禮拜不搭理我了,這還不夠抵消我無心犯下的過錯?」 雨盈又敲我一個響頭,俏皮地眨眨右眼:「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相信你,我也不是真的很生氣,逗著你玩玩嘛,瀟瀟,看你焦急的樣子,我好有成就感哦!」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逗我玩玩? 「澄映,我們原諒她好不好?」雨盈搖著澄映的手臂。 澄映撥開她的手,冷笑一聲,道:「被人耍的團團亂轉之後再被告知她根本就——哈,沒有可以隱瞞什麼!我有資格原諒她麼?她愛偷偷摸摸地和冷如風尋些無聊透頂的刺激是她家的事,我管不著也沒興趣。」 「澄映!」雨盈瞪大了雙眼,似是不能置信她會說出這麼刻薄的話。 心頭苦如黃連,我氣極反笑,對方澄映道:「你所氣惱的原因就在於此?還是你幼稚的呷我的飛醋?」 她一張臉刹時漲得通紅,斜盯著我,眼內盡是蔑視:「林瀟,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子了,冷如風身邊多的是高級妓女,我要吃醋也犯不著挑上你,你算什麼?主動送上門去也不過碰了碰別人的嘴唇就被掃地出門, 這也值得你到處炫耀的?啊,我倒是忘了,冷大情人吻過我的林小姐,還吻倒她七情上面呢,不拿來做資本好好宣傳宣傳還真委屈了你處心積慮去勾引人家的無恥詭計!」 「澄映你給我閉嘴!」雨盈捂住雙耳喝叫,「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方澄映,」我垂下眼簾,「你真的明白你在說什麼嗎?」 她尖聲笑起來:「我非常明白,你不明白嗎?好,我明確告訴你,林瀟,你下賤!你讓我覺得噁心!」 「澄映!你太過分了!」雨盈怒吼。 我抬頭看了方澄映一眼,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摑掉她臉上鄙夷刻薄的笑。 望定方澄映,我無心分辨她的表情,反手就用相同的力度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的聲音在僵持的死寂中響起:「我打了你,因為你該打。你酸氣沖天我忍下了,你自私得不從我的立場出發為我想一想,根本不願稍微體諒我所可能有的苦衷,我也無話可說,我只萬萬想不到長長五六年的交情對你而言竟是如此微薄和脆弱,居然連一絲一毫都敵不過你內心那些愚蠢可笑的嫉恨。方澄映,我和你之間,從前以後,一筆勾銷。」 我將視線轉向呆若木雞的冷雨盈。 「知不知道你大哥為什麼會吻我?因為他和你一樣惡劣,她與你一樣純粹逗著我玩,就只為了滿足你所說的『成就感』。你們冷家的兄妹天生就是玩家,別人天生就是你們的玩物嗎?我不恨冷如風,至少他有分寸,而我悲哀地認為我錯認了你。」 我轉身離去。 「瀟瀟!瀟瀟!」雨盈急叫不迭。 *** 回到林家,毫無意外看見父親和梅平坐在大廳的沙發中。 父親盯著我的左頰,臉色一沉問:「怎麼回事?」 我摸了摸火辣辣痛著的臉,扯開嘴角:「聽說自虐可以獲得精神快慰,所以試試看是否如此。」 他「咻」站了起來。我冷冷看著他。 他要我六時前回來,我按時回來了,她要我梳妝打扮去和某位世交伯父及其子侄吃頓晚飯我也會聽話行事,我並不介意自己的臉腫了半邊,他若介意隨時可以撇下我,兩夫婦去赴約就是了。 怒視我半晌,他拂袖上樓。 梅平悠悠歎息:「這又是何苦。」 我笑:「但願林家會有一個長命些的。」 她臉色微變。 有些話是需要經由大腦過濾之後才可以出口的,但我那時大約忘記了,其實我無意暗示她會步入我母親的後塵。 林智遠遠地站在辦公房門口,雙唇抿成一線。 我沒有道歉,話已經出口,要收也收不回來。我拖著倦怠的身子上樓。 「瀟瀟——」是梅平欲言又止的叫喚。 我停下腳步。 「你爸爸——唉——」 我疲憊得都不想回頭,落寞的情緒由心底最深處滋生,在倏忽之間蔓延之全身:「其實很簡單,我要什麼或者不要什麼,我自己曉得去讓之實現,」而很明顯的並不要他,到今時今日他還不明白嗎?對我而言他形同虛設。」 「為——為什麼會——會這樣?」梅平震驚之極,說話都打了結,「他是你的親——親生父親啊!你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我差點沒大笑出來:「不為什麼,我天生沒心沒肺,任性自私冷血無情,你愛用哪個形容詞都行,就這麼回事。」 親生父親?我但願他從來沒有生下我。 三步並兩步奔上樓梯,一轉身卻看見廊道裡父親臥房的門口,他像被人點了穴般定身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我徑直走到長廊盡頭我的房間,推門進去,母親永恆的笑容撲面而來。 這世上誰恨著我,我又恨誰。 第三章 我從小就不相信這個世上有誰會在誰的生命中永遠駐留,「永遠」一詞,只適用於多愁善感的癡人。 人與人之間,不管是何種感情,聯繫的紐帶一旦斷了就是斷了,再擺張客氣的臉譜相互敷衍徒然無謂。時至今日,我與方澄映已形同末路,偶爾狹路相逢也俱是目無對方地擦肩而過。六年的交情都可以這樣輕易就蕩然無存,又還有什麼可以使我相信這個世上存在著永恆? 一周之前我跟在冷雨盈身前身後,打躬作揖,一周之後換她死皮賴臉纏著我認錯。雨盈其實並沒有錯的多離譜,與她一刀兩斷對她並不公平,然這個世間又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我決了意要與姓冷的人斷絕一切牽連,她給了我一個用得上的藉口,我就用了。 在應該盡力的限度內我已經盡了力,有她們的友誼固然好,沒有也無所謂,我說過的,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對我而言特別重要,得與失之間我從來就不留戀。 我隨著人潮去過馬路,卻被川流的車輛隔斷在彼方,尋不得空隙而過。 在人流洶湧的大街上與人摩肩接踵並不是件樂事,尤其是對某種心境下的人,如我,在喧囂的人群中,真實感受到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一種來也匆匆去也從的生活,看著身邊一個個忙碌緊張的過客,自己心頭的蒼白和恐慌似乎就可以獲得某種程度的填補。現代的節奏遠不是我跟得上的,屬於我的生活僅等同於唯一的一個習慣,就是與母親相依為命;我一直就活在與現實脫節的空幻裡。 「吱」聲尖銳的一響,嚇了我一跳,一輛銀灰色敞篷的Porsche停在我面前,幾乎沒引起後面的連環車禍。 冷如風笑看著我:「像無依的孤魂。」 「停下你的瓢泊,親愛的林瀟,上車來。」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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