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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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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麗姐找到曾教授的時候如獲至寶,然而在嫁入曾家之前,她問完了誰來管錢這個關係身家性命的問題,第二句話就是問對方能否接受旬旬。她貪心以致受騙上當,可當她懷著發財的希望時,除了憧憬衣食無憂的晚年,還不忘給她倒楣的女兒計畫留一份嫁妝。 旬旬心知,池澄揭開底牌後自己是滿盤皆輸,可她不能搭上她媽。她也想好了,如果不能從騙子那裡追回賬款,她會賣掉謝任寧留給她的房子,當然這還不夠,她還有一無所有基金呢。這存了二十多年的基金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一個錯誤的念頭再加上一個錯誤的抉擇,結果就等於一無所有。 「你想什麼?」池澄低聲問。他的氣色更差了,神情委靡。如果說之前旬旬的挑釁讓他短暫地打起了精神的話,消停下來之後,傷勢對他的耗損才逐漸顯示了出來。 旬旬吃完手上的乾糧,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不關你的事。」 池澄仿佛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有些不自然地沉默,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 「我是故意把周瑞生介紹給你媽的,但騙走你媽那麼一大筆錢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能冤枉我……雖然在你媽借錢的時候我猜到了一點點……你別那樣看著我,誰讓你媽那麼豪爽,周瑞生不是好人,我早就說過的。」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 池澄仿佛沒有聽見旬旬的話,又說道:「我不知道我在你心裡算什麼,可能失去一個不愛的男人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痛苦,所以,我覺得讓你破點兒財也不壞。若換作你,你會提醒我嗎?」 「換作我?那我們根本就不會認識,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池澄猶豫了一會兒,才用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了句「對不起」,但他很快又做出解釋,「我是為把你拉下來說對不起,不是為之前的事道歉。反正你也打我了,我更沒有什麼虧欠的。」 他慢慢地躺了回去,臉色蒼白,嘴唇發烏,體溫在急速下降。旬旬最不願意看到的事也發生了,天上烏雲滾滾,沒多久就全黑了下來,氣溫變得更低,周遭出現霜凍的跡象。 池澄的乾糧只吃了一點點就放到一邊,旬旬用水泡軟了,強行用野炊勺子塞進他的嘴裡,「你再不吃一點兒熱量小心沒命,今天晚上可能會有凍雨。」 所謂的凍雨,是南方的雪,米粒一樣的冰碴子混合雨水降下,是最苦寒的天氣。某種程度上說,南方冬季的雨夜不比北國的大雪天更容易度過,那賽氣是會和著濕氣滲入骨頭、心肺裡,根本不是衣物可以抵禦的。 這話說著,頂上的樹葉已經發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音比尋常的雨點要更淩厲。 池澄苦笑:「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料事如神還是烏鴉嘴。」 旬旬已經給自己和他都套上了一次性雨衣,身邊樹葉枯枝雖多,但潮濕得根本無法點燃,她把僅有的一條備用床單裹在池澄身上為他留住一點體溫。 「算你厲害,你到底從哪裡看出今晚會有凍雨?」 旬旬說,「從天氣預報裡。」 池澄笑了起來,可他的意識仍在逐漸模糊,冷成了他唯一的感受,進入殘存思維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火把的光亮,然後人聲逐漸密集。他離開了一個懷抱,被人抬了起來,可手依然抓住另一隻手不肯鬆開。 第三十二章 別無選擇的依存 池澄好像立身火海,周身每一寸都被灼燒得劇痛無比,掙扎中遙望遠方,焦黑殘垣的另一端卻是一片寧靜的海,旬旬站在淺灘,聽到他的呼喊,回過頭輕顰淺笑,梨渦若隱若現。他不顧一切地想要衝到她的身邊,卻發現一條腿已經被烈焰團團裹住,她的身影和笑容都越來越遠。 他在絕望的驚呼中驚醒,發覺自己身下已不再是濕漉漉的荒草,沒有打在臉上生疼的雨夾雪,沒有凜冽的山風……雖然痛楚的感覺清晰依舊,但是他很快明白自己已經脫離了險境。 他用尚能動彈的那只手略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並不是醫院,也不是酒店,而是一處簡陋的民房。雖然窗外依稀能看出是白天,但逼仄的房間裡黑洞洞的,烏黑斑駁的牆壁滲出一種老房子特有的黴味。他睡在一張鋪著棉絮的木板床上,周遭唯一的擺設是張破竹椅。 池澄疑心又是場夢,單手摸索著自己。臉上的創可貼換成了紗布,左手也同樣被厚厚一層紗布裹著,想坐起來,腿部劇痛難忍。他驚恐地掀開被子,幸而兩條腿都還在,只不過其中一條被打上了簡陋的夾板。 身上穿著的舊衣服不甚合身,不但有點緊,還有著恐怖的小碎花……池澄扯著衣服四下張望,旬旬並不在他身邊。腦子裡僅存的念頭就是大聲喊她的名字,剛張嘴,喉嚨被火炭灼過一樣地疼,他想像中的大吼只不過是有氣無力的低喚。 池澄忽然有了個離奇的念頭,自己該不會是穿越到某個陌生的時空了吧?好在這時視線掃到了覆蓋在被子上的橘紅色衝鋒衣,他這才把懸到嗓子眼的那顆心略略放下。那是某人的終極裝備,既然衣服還在,就算是穿越到原始社會,至少她也不塊過來了。 正想著,房間裡的木門「咿呀」被人從外面推開,旬旬懷抱著一堆衣物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戴頭巾的中年婦人。那婦人手上端著碗,一見他醒了,笑著說起了他不怎麼聽得懂的方言。 池澄從頭到尾都不怎麼搞得清狀況,只能用眼神傻乎乎地追隨著旬旬。婦人放下碗又比手畫腳地說了幾句之後,掩門走了出去,只有旬旬和他繼續留在房間裡。 旬旬把手上抱著的東西放在池澄的被子上,他一看,那是原本應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即使疊好了,仍能看到外套上撕出的幾道大口子,牛仔褲也有破損,不過都已經洗得乾乾淨淨。 他被旬旬按回床上,拉好了被子。 「你別再弄出個感冒什麼的,我沒那麼多精力照顧你。」旬旬說。 原來他們在崖下待了近四個小時之後,就被巡山員發現了。一片漆黑之中,將人吸引過來的是旬旬手電筒的光。巡山員是附近村寨的山民,當即回到村裡找來同伴,合力將他倆救了回去。眼下他們便是在發現他們的巡山員家中,剛才端碗走進來的是他的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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