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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周瑞生的眼神讓旬旬感到極不舒服。「哦,沒事沒事,池總讓我請孫經理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孫一帆隨即去找池澄,旬旬不知所為何事,但周瑞生就好比池澄面前的一條狗,池澄偏偏在這個時候將孫一帆叫走,總讓她感到不安。

  孫一帆在池澄辦公室逗留的時間不短,臨近下班前,很多人都聽到了緊閉的門內傳來的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孫一帆臉色極差地用力打開門走了出來,不小心迎面撞上好奇窺探裡面動靜的周瑞生,周瑞生「哎呦」一聲,手裡捧著的茶潑了一地,孫一帆眉頭都未皺一下地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下午,由於老王需要到銀行存的現款金額較高,陳舟特意命旬旬也陪他去一趟。旬旬回來時已是下午四點,陳舟在周瑞生辦公室商議年末福利的發放。旬旬把需要交給陳舟的憑證放到她辦公桌的紙鎮下壓著,卻不期然看到了熟悉的發貨單,只不過眼前留在陳舟桌上的只是其中的第三聯,而且財務審核那一欄已經赫然多出了陳舟的簽名。

  陳舟到公司的時間遠比旬旬長,做事也老到,她雖然平時小事上樂於對孫一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大事上絕對是有主意的人,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看來真是自己過於小心了,旬旬想到孫一帆,不禁有些過意不去,素日裡承蒙他諸多照料,但是一點小事自己竟思前想後也幫不上忙。

  第二十章 當磐石變為泥石流

  晚上是年飯,辦事處上下基本都到場,滿滿地坐了四桌。主桌上坐著領導和一干中層,第二、三桌是各省經理和銷售人員,旬旬自發自覺地和後勤們擠到了一起。周瑞生在池澄身邊招呼著,見主桌尚有餘地,連連向旬旬招手,示意她過來。

  旬旬哪裡願意湊那個熱鬧,只是笑著推辭,誰知周瑞生竟不甘休,親自過來催她。後勤那一桌本就人多,旬旬擔心自己再拒絕反顯得扭捏,於是隨周瑞生移步,坐到了主桌末席,恰恰與主位上的池澄和他身邊的孫一帆相對。

  席間,池澄主動向孫一帆敬酒,意在和解,孫一帆也欣然接受,兩人又恢復了面子上的談笑自若,出於旬旬意料之外,這頓飯她吃得很省心,沒有什麼意外,也沒有波折,正如這年飯本身的意義,一派祥和喜慶。

  酒過三巡,周瑞生提醒池澄該主動去和在座的員工喝幾杯,池澄便邀孫一帆一道提杯去另外三桌走一輪。他兩人今晚看上去均是酒興頗濃,非但逐一敬過,下屬們回敬的酒也照單全收。

  旬旬並非頭一次見池澄喝酒,但他的醉意真真假假,她也不知深淺,只知道他這一輪喝下來步履已見不穩,談笑也益發不羈,孫一帆也喝了不少,臉上紅潮退卻,倒顯出了幾分青白。

  他們敬完另外三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和主桌的人碰杯,旬旬坐在末席,自然成了最後一個。池澄只與陳舟喝完,輪到她身邊的旬旬時,旬旬恭敬站起來端起杯子,他卻似沒看見一般作罷,和另一桌過來敬他的幾個內勤女孩說笑起來。

  「嘿嘿,別偷工減料,還有一個人呢。」陳舟替有些替旬旬抱不平。

  池澄只笑著擺手,「不喝了,喝多了沒意思。」

  一個內勤問道:「池總春節是不是回上海?」

  他說:「我無所謂,能去的地方多了,到哪不行?」

  旬旬正待坐下,倒是孫一帆一路敬到了她這裡。

  「小趙我敬你一杯。」

  以孫一帆的年紀和資歷,叫她一聲「小趙」是毫不過分的,但旬旬忽然聽到這麼一句稱呼,心裡也覺得怪怪的。

  她連忙又端起杯來,與孫一帆碰了一杯,周瑞生前來助興,唯恐天下不亂地說:「乾巴巴地喝酒沒什麼意思,怎麼著也要說兩句吧。」

  旬旬拘謹道:「那我祝孫經理新年萬事順意。」

  孫一帆笑了笑,「我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說完一干而盡,原本就青白的臉色更加灰敗。旬旬一怔,不知他言下何意,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殷殷詢問她是否願意隨他一起走,可現在他祝她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情不自禁地朝池澄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欣賞一出鬧劇。

  就在這時,孫一帆剛咽下那杯酒,不知怎麼就到了極限,捂著嘴做出一個欲嘔的姿勢,旬旬一慌,趕緊去扶他,然而就在她的手剛觸到他的時候,他身體卻不經意地一縮,悄然回避。

  很快,孫一帆另一隻手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匆匆朝洗手間的方向而去。陳舟一驚,想要跟上去卻又不好意思,如坐針氈地留在位置上又喝了幾口湯,這才以上洗手間為由離席而去。

  「孫經理難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周瑞生笑呵呵地說道。

  池澄不以為意地說:「孫經理的酒量我知道,今晚大概是喝高興了。」

  這時,宴席已近尾聲,一些同事已散去,不少人成群結隊地尋找後續節目,有人去邀池澄,他笑著說自己才是喝多了。

  旬旬是最後走的,她身上帶著錢,和後勤主管一道去結了帳,核對過發票方才完成任務。離開的時候她去了趟洗手間,走出酒店時正好看到陳舟扶著搖搖欲墜的孫一帆一道上了計程車。

  其實旬旬對孫一帆未必情根深種,她甚至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答應跟他一塊走。但不過是半天時間,一個許給她承諾的男人忽然旗幟鮮明地和她劃清界限,這不能不讓她有些悵然,甚至是憤怒。這憤怒不是出於這個男人的善變,而是為著促使他改變的那個根源

  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原本擁有著再平凡不過的人生,可偏偏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她平靜地步調,從謝憑甯到張於誠,再到而今的孫一帆,即使是她這樣安時處順,仍不能接受有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地任意操縱她的人生。

  前門停車場上有一輛沒熄火卻無人坐在裡面的銀灰色大眾cc,旬旬慢慢走過去,看到車旁的花壇邊那個專注於打電話的身影。這時的池澄和宴席中的談笑自若的他判若兩人,抓著電話一邊說話一邊憤憤然原地繞著圈子,情緒越來越激動,不知和什麼人激烈爭吵著,最後索性掛斷,將手機整個扔進了車裡,人卻頹然地靠在車邊。

  他用了好一陣才緩過來,伸手去開車門,這時才看到站在車尾的旬旬,意外之餘,竟然有幾分窘迫。

  「你在這幹什麼?」他的聲音也不似往時底氣十足。

  旬旬淡淡說道:「我想告訴你,這樣不熄火不鎖車門站在外面打電話是非常不明智的,萬一有人謀財害命,你現在已經死了很多回。」

  池澄覺得可笑,偏過頭去嘀咕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咒駡,忽然竟覺得好受了一些。他走到旬旬身邊,有些不確信地伸出手去擁抱她,彎腰將臉埋在她的肩頸,含糊地說道:「我不想生你的氣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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