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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沒有!」旬旬下意識地回答,她心虛地環顧會場四周,希望剛剛來到的謝憑寧沒有發現那人。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謝憑寧有些困惑,「那麼說,你離婚只是單純地想要離開我?」

  「不是的,憑寧。我覺得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我是個能過且過的人,你不一樣,你心裡有值得你在意的人。既然分開了,誰是誰非我也不想再提,希望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準備到外地學習一段時間,去上海。」謝憑寧說出這句話之後顯得輕鬆了許多。

  旬旬當然懂了,低頭笑笑。「這樣也好。」

  「旬旬,我也希望你過得好,你是個好……」

  「她當然好。」謝憑寧說到一半的話被人打斷,旬旬的視線中出現了材質精良的黑色西裝下擺,她在心裡哀歎一聲,有些人,永遠那麼及時地出現在別人最不想看到他的時刻,而且每次都把時機掐得那麼准。

  池澄背負著手站在旬旬身邊,笑盈盈地對謝憑寧道:「多謝你掛念,不過既然婚都離了,好不好也跟你沒關係了。」

  謝憑寧顯然對他的出現感到意外,也不與他爭辯,只淡淡對旬旬說:「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一步。」

  這時,之前慰問過豔麗姐的某個領導或同事也走到他們身旁,順便打了個招呼。

  「你是旬旬吧,嫁出去之後很少見到你了。你叔叔在的時候倒常誇你懂事,他人走得很安詳,你們也別太難過。」

  旬旬只知道對方很面熟,興許就住在娘家的同一棟大樓,於是欠了欠身示意感謝。那人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到離他最近的池澄手裡。

  「這是系裡面老同事們的一點意思,麻煩交到你岳母手裡,讓她保重,不要哭壞了身體。」

  旬旬心裡只聽見「哐啷」一聲,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根避雷針,巍然矗立,天生就是用來吸引雷公電母的。正暈乎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然而對方拍了拍池澄的肩膀,朝旬旬點了點頭,已然走開。

  謝憑寧臉上換做「原來如此」的冷笑。「我還怕你過得不好,看來是多慮了。」

  旬旬面紅耳赤,反手推了池澄一把。

  「你對別人胡說什麼了?」

  池澄退了一步,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什麼了?王八蛋多說了一句!他自己那樣以為,又關我什麼事?你別好的壞的都怨我。」

  「不怨你怨誰,誰讓你來的,給我滾遠點。」旬旬氣急,也顧不上說得難聽。殊不知謝憑寧見慣了她溫良嫻雅的樣子,如今看她在池澄面前撒氣抱怨,活生生就像小倆口打情罵俏。他覺得有些失落,想想自己也挺失敗的,不願再多說,對旬旬道:「我先走了,你好自為之。」

  池澄偏不鹹不淡地添了句:「放心,一定會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好。」

  「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來評說!」任謝憑寧涵養再好也不由得怒了,「你知道什麼?有什麼資格來指指點點?」

  池澄依舊背著手朝旬旬笑,「你前夫平時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難怪你受不了他要離婚。」

  「旬旬,我再勸你一次,把眼睛擦亮些,這個人就是個感情騙子,佳荃著了他的道還不夠,現在還要來招惹你。世上可沒有後悔藥。」謝憑寧這番話也是朝旬旬說的。

  旬旬搞不清他們言語不合為什麼不正面交鋒,偏一個兩個用她來敲山震虎。

  「我不知道你們都在說什麼。」

  池澄說:「你愛裝糊塗就繼續裝,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我是不是騙子,至少我有感情,不像有些人……是,感情不能當飯吃,但嫁給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人,有飯都吃不下去,早離了早好。旬旬,你說是不是這樣。」

  謝憑寧聽完臉色一變,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旬旬目送他走遠,冷冷對剩下的那個人說:「這下你也可以走了,反正你是來攪局的,目的已經達到,還杵在這幹什麼?」

  「你太看得起我,我沒那麼大能耐,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他在她身前轉了半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自我感覺良好地說:「你看我這身怎麼樣,我看到悼唁之後特意去買的,夠莊嚴肅穆吧?」

  旬旬沒好氣道,瞄了一眼靈柩的方向說道:「是夠隆重的,換你躺裡面都說得過去。」

  池澄不以為忤,笑著說:「你不是真心的,我從你眼裡看到了欣賞。」

  旬旬想吐。「演得跟真的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死者家屬,我是走過場的。」

  「那你要自我檢討一下,你媽媽說你也在繼父身邊待了十多年,按說他對你還不錯,怎麼我覺得你一點都不難過?」

  的確,整個喪禮過程中,旬旬一滴眼淚都沒流。但這並不代表她不傷心。她感激曾教授給了她們母女風雨無憂的那些年,他這麼撒手辭世,她心裡空落落地。也許是對於這個結局早有所預期,喪禮的瑣事又繁雜,加上她這個人雖沒出息,偏偏淚點高,所以這個時候反倒哭不出來,現在想起來,她親爹去的時候她也是如此。論哭得聲情並茂,豔麗姐珠玉在前,她也不便東施效顰。

  旬旬瞪了池澄一眼,不再理會他,可她發覺,自己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四下到處是熟人,這無異於領著他巡場一周,她只得找了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又停了下來。

  「你別纏著我了,我不想讓人誤會。」對於軟硬不吃的人,旬旬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池澄說:「所有的人都誤會,就你不那麼認為,那很有可能大家看到的才是事實,其實是你誤會了。你不討厭我,你是害怕你自己。」

  旬旬是不討厭池澄,大多數女人都很難對一張好看的、總是朝你笑著的臉說討厭,說了也不是真心的。即使他是將她婚姻逼上絕路的罪魁禍首,可她的婚姻就好像積木搭建的堡壘,只要底下有一小塊稍稍傾斜,很容易就分崩離析。他是推了她一把的那雙手,雖然目的難明,可她自己也不是堅如磐石。與其說恨,不如說她畏懼他,或者正如他說的,她是害怕他引出的那個陌生的自己。但這畢竟和愛相去甚遠。

  「幼稚!不討厭不等於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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