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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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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曾毓失望地撇撇嘴,「就是一個普通的失婚婦女唄。」 「我還能重新找到幸福嗎?」 「這個嘛,要看概率!灰姑娘這麼挫,還能遇上王子……不過,話又說回來,灰姑娘好歹年輕,過了年紀又沒有什麼優勢的女人叫什麼?灰大娘?灰太狼?」 「呵呵。」旬旬配合地乾笑兩聲,發現自己在曾毓的一番打趣調侃下依舊想哭。 曾毓開始發現是有哪裡不對勁了,坐到旬旬身邊,問她到底「撞了什麼大運」?旬旬把頭埋在雙手裡,斷斷續續把她一心捉姦結果被人捉姦在床的經歷對曾毓描述了一遍,當然,省略了其中若干細節,但仍聽得曾毓是盪氣迴腸,擊節驚歎,末了,還震撼得一時半會出不了聲。 旬旬在複述的過程中又冒了一輪冷汗。 「你覺得我倒楣嗎?」她問曾毓。 曾毓誠實地點點頭。「我要說什麼才能安慰你?」 旬旬木然道:「沒有,除非有一個更慘的人坐在我的面前,但我猜一時半會之間這更不可能。」 曾毓告誡旬旬,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別無他法,唯有一條保命箴言,那就是:打死不認!既然謝憑寧沒有捉個現行,邵佳荃又沒有拍照存證,口說無憑。雖說不承認不代表能將這事推卸得一乾二淨,但自古以來「姦情」這回事都是混沌模糊的,「做」與「沒做」,「既成事實」和「犯罪未遂」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一旦認了,就鐵定翻不了身,不認還有一線生機。不管離不離婚,都不至於將自己推至絕境。 旬旬沒有出聲,送走了曾毓,就枯坐在病床邊發呆。她竭力讓自己在這時更理性一些,至少可以把思緒整理清楚,從中找出那怕一丁點的頭緒也好,因為悲觀如她都無法想像前方有什麼等著她去應付。然而,她絕望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思考,只要她閉上眼睛,那些晃動閃爍的畫面不是池澄若有若無的笑臉,就是他喘息時噴在她脖子上濕漉漉的氣息,或者是他掌心那顆珠光色澤的紐扣……夜長更漏,旬旬睡意全無,等到她強迫自己,試圖在折疊床上小寐片刻,卻驚覺天已半白,豔麗姐腳步輕盈地拎著熱騰騰的雞湯推門而入。 自從曾教授開始特效藥的療程之後,豔麗姐每天都會煲一盅雞湯帶到醫院。當然,這個時候的曾教授依然神智不清,水米難進,但她堅信丈夫一定會醒過來,並誓讓他在清醒後的第一時間喝到愛妻親手做的雞湯,以此迎接他的完美新生。 曾教授昨天的病情進展同樣鼓舞著豔麗姐,她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之前付出的時間、金錢和精力都是值得的,曾教授醒來的那刻,就是她苦盡甘來的時候。如此濃烈的喜悅讓她無暇關注旬旬眼裡的失神,也許在她眼裡,她唯一的女兒從來就是個心事重重的怪小孩。出於為大家的安全考慮,旬旬自然也不敢在她面前透露半句,拖拖拉拉地在病房裡又挨了許久,不得不走出醫院,面對她必須面對的現實。 一路的車程太快,推開她曾經的家門,天未全亮,幽暗靜謐的空間中,只有從睡夢中驚醒的老貓跳起來迎接她。從客廳的方位望過去,房門打開,這不是謝憑甯休息時的風格。他昨晚沒回來,或者已經出去了,總之是不在。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旬旬暫時松了口氣,就算是死囚,臨刑前偷得些時刻也是好的。 她鬆懈下繃緊的肩背,疲憊地拖著腳步往房間走,經過沙發時,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你終於回來了。」 旬旬一驚之下幾近石化,機械地扭轉身體,這才發現了半陷在沙發裡的謝憑寧,臥室裡的床單平整如新,還是她昨天離去時的模樣,一夜未睡的人不止她一個。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一下又一下地用手指纏著包包的肩帶,不爭氣地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難以察覺地輕抖。 「旬旬,你先坐下行嗎?」謝憑寧的聲音裡沒有憤怒,只有倦怠。 旬旬聽命坐到了沙發的另一端,兩人面對面,她雙手不由自主地端著放置在膝蓋上,忽然覺得這一幕好像是聆訊聽審。 「我等了你一個晚上,差點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謝憑寧苦笑道。 旬旬幾乎立即吐出那三個字。「對不起。」 「不,我現在想聽到的不是這個。」謝憑寧心煩意亂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旬旬,你實話告訴我,我們三年的婚姻是不是很失敗?」 旬旬鋸嘴葫蘆一般沉默。 「我以為我們是很正常的一對夫妻,天底下的夫妻不都是這樣嗎?你是個好女人,我從沒有想過你會在心裡恨我。」 「我沒有恨你。」旬旬聲音微弱如蚊子哼哼。 「那你和池澄是什麼?一時興起?一見鍾情?」 謝憑寧自感荒唐地笑了,他雙手交握在膝前,停頓了許久,繼續說道:「是,我對你隱瞞了我和佳荃過去的事,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也沒有追問過你婚前的過往。我和佳荃過去的確在過一起。我很愛她,從懂得愛以來心裡就只有她,但是我沒辦法給她一個承諾,家裡的人不可能同意,外甥娶小姨,這輩分全亂了套。她走的時候哭得很傷心,那時,我覺得……我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相親就相親,結婚就結婚。你嫁給我三年,也就是這三年裡我才發現,這世上沒了誰,生活都會繼續下去。我慶倖我找了個好妻子,那怕你對我的感情也不過爾爾,但和你在一起,也許白頭到老會更容易些,人生幾十年不就是那麼回事!後來佳荃回來了,我是很亂,控制不住地想去見見她,想盡辦法多陪她幾秒也好,但我很清楚我和她不可能回到從前,我不想拆散她和池澄,更沒有想過離開你。」 旬旬小聲道:「那我要感謝你,你對我太好了。」 「你不必諷刺我,我是不地道,但我再卑鄙也沒有想過背著我的妻子跟另外的女人胡搞在一起,哪怕我和佳荃後來有過單獨相處,可我敢用人格擔保我從來沒有半點越軌!你呢,旬旬,你做了什麼?」 「你是想說,出軌的是我而不是你對吧。」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和池澄到底有沒有……有沒有……」 他是個傳統的男人,一句話嘗試了幾遍,都沒有辦法把關鍵的部分訴諸於口。旬旬心想,如果眼前的換了池澄,大概要輕易得許多,不就是進沒進去,有沒有搞到實處。 她莫名地笑了起來,引來了謝憑寧驚異的目光。 旬旬說:「憑寧,對於你而言,我和他有沒有發展到最後那一步真的有區別嗎?還有,你不想離婚,但心裡想著另外一個女人,這和身體的出軌到底又有什麼不同?」 謝憑寧愣了愣,並沒有立刻回答她。他反復搓著自己的手,仿佛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我沒有把昨天的事告訴任何人,佳荃也會守口如瓶,她昨天晚上已經搭乘最後一班機回了上海,估計她不會再想回來了。我們別再相互推諉責怪,只要你……只要你肯道歉,並且答應我不再和池澄有任何瓜葛,我們前事不計,好好過日子。」 旬旬訝然抬頭看著她的丈夫,似乎有些不能相信這番話是出自謝憑寧的嘴。她想過很多種結局,他和邵佳荃在一起,或不和她在一起,這都不會讓她意外,但她竟從未想過以他的大男子主義竟會如此輕易低頭說出原諒。 她眼裡有一層淡淡的水光流轉,謝憑寧也放緩了臉上的神情,深深看著她。 旬旬哆嗦著,用細碎,但足以當彼此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說:「不不,憑寧,我不為這件事道歉,你也用不著原諒。我們還是離婚吧,你想怎麼樣離都行,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謝憑寧雙手驟然緊握,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微微張著嘴,想要站起來,起身到半路又重重坐了回去。 「這當真是你的意思,你想清楚了?」 旬旬點頭。 她知道自己或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曾毓會罵她什麼條件都不提就離婚是蠢蛋,豔麗姐會跟她拼命,池澄大概會輕佻地笑著說:我就知道試過之後你會離不開我……其實她誰都不為,什麼都不為,說不定遲早有一天是要後悔的,但那是覆水難收以後的事了,至少現在,這是她唯一的決定。她的城已崩塌殆盡,連幻象都煙消雲散,哪怕她是個慣於說服自己的人,也不能再住在那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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