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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30

  祁有音與楊亮在馬路上邊走邊談申請專利的事,突然一輛汽車迎面馳了過來,祁有音慌忙躲閃,楊亮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到路邊,車顯然是違規了,司機像是喝多了酒,車馳走以後,祁有音忽然發現自己仍驚魂未定地偎在楊亮的懷裡,他的雙手幾乎是環住了她,祁有音掙脫開楊亮的手,紅著臉說:真是不好意思。楊亮半開玩笑說:難得一次英雄救美!

  這似乎成了一道不該出現的風景,而這不該出現的風景又同時被不該看到的兩個人看到了,一個是邢小美,另一個是周建業。

  周建業出差回來了,會議結束後,同行的人去了附近的景區,周建業沒去,他想及時回家,這就使他下飛機後乘車穿越市區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祁有音與另一位中年男士抱在一起的情景,他們正熱烈地交談著,從神情看,彼此不陌生,像是老友故交。周建業的心突然不舒服了一下,他怎麼就看到了這樣的情景呢?儘管他相信祁有音,相信她不會出格越軌,可她跟一個中年男士如此這般地熱烈交談,絕對超出常規了。周建業忽然想到了祁有音前段時間為大學時的同學申請專利的事情,莫非這位男士就是祁有音的大學同窗?這證明祁有音沒有停止對他的幫助,可見他們的關係非同尋常。她會不會打著自己的旗號?周建業的心裡掠過了一絲不悅,他提醒司機說:開快點吧。司機加大油門,將周建業視線中的一切甩掉了。

  祁有音想不到周建業會提前兩天回來,這對守時守點的他來說也是個意外。祁有音看到沙發上的行李和周建業脫下的襪子,知道他在洗澡。她什麼也沒說,逕自奔了廚房為他煮銀耳蓮子羹,天氣有點熱了,周建業出差奔波身體會上火,而銀耳蓮子羹既滋補又清熱。

  祁有音把東西煨在鍋裡,將火調到最低點,便到客廳裡收拾周建業的行李。周建業出差的行李一向十分簡單,一個黑色的手提包,她將手提包放進壁櫥裡,然後揀起周建業扔在地上的襪子,這時她看到周建業披著浴衣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如果是往常,周建業會主動說:有音,我回來了。可今天,周建業面對祁有音似無話可說,臉上的表情也十分怪異,祁有音感到納悶,剛要開口說話,周建業竟轉身進了臥室,祁有音越發弄不明白了,周建業這是怎麼了,莫非出差在外遭逢了豔遇?這麼一想,她的內心不由緊張起來,逕自奔了衛生間,察看周建業脫下的內衣,她把周建業扔在浴間的衣服裡裡外外都翻了一遍,並沒有什麼值得她警惕和懷疑的地方,可他今天的表情又分明很奇怪,祁有音覺得周建業心裡還是有事,莫非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阻力?

  祁有音將周建業脫下的衣服浸在洗衣機裡,又到廚房看了一下煨著的銀耳蓮子羹,水正沸著,隨著蓋子的打開,一股香味漫溢開來。祁有音關了火,盛了一小碗蓮子羹,端著進了臥室,一向對銀耳蓮子羹感興趣的周建業,卻對祁有音擺在眼前的湯碗未看一眼。

  祁有音心情有點急躁了說:建業,你這次出差回來怎麼怪怪的,好像我欠了你二百吊錢似的,你究竟怎麼了?

  周建業始終看著窗外,他的後背對著祁有音,如此不恭敬的姿態祁有音還是第一次領略,她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周建業甩給她的後背。

  突然,周建業轉過身來,祁有音看到了他臉上頹敗的表情,然後她聽見周建業自卑地問:有音,是不是我沒有別的男人好?

  祁有音怔怔地看著周建業,突然說出這種話的周建業似與他的身份不相符。像在鏡頭裡定格了一樣,她看了他許久,然後她問:是不是我的頭上又開了一朵青春的花?

  祁有音想幽默一下,但她的幽默在周建業看來是對現實生活的一種躲閃,他兩手撫在祁有音的肩膀上說:有音,請你實話告訴我,你有沒有背叛我的情感?

  你這話說得真奇怪,我有背叛你的理由嗎?祁有音反問,見周建業沒有回應,又說:真不知道你從哪裡想出了這些話,出趟差把你的神經弄錯亂了吧?

  這時,周建業的一雙眼睛正兒八經地打量著祁有音,祁有音神情自若,毫不畏瑟。

  周建業終於忍不住說:我今天的疑惑並不是空穴來風,乘車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你和一位中年男士抱在一起,你們不像是談業務……

  祁有音的臉騰地紅了,即便與楊亮沒有什麼可置疑的關係,周建業這麼唐突地一問,也讓她的面子折了不少,現在她必須跟周建業說明白了,他們之間不應該存有任何誤會。

  微笑了一下,讓房間緊張的空氣有所緩和,祁有音兩眼注視著周建業,認真地說:建業,你應該瞭解我這個女人的情懷,我們夫妻在一起生活近二十年了,我的感情對你始終如一,如果我越軌,可能早在年輕的時候就越軌了,你現在懷疑我越軌,真是對我的莫大抬舉呢。跟你說吧,今天你看到的那位中年男士就是我大學的同學,也是想讓你幫忙申請專利的人,既然你不管,作為同學我總要過問一下,更何況他答應去長水村投資那所小學,圓我父親的一個夢。至於你看到我們倆抱在一起,那真是巧了,我跟他正在說話,迎面突然來了一輛汽車,我來不及躲閃,幸而他一把將我推到了路邊,車開走後,我驚魂未定地發現自己在他的懷抱中……就這些,都跟你交待了,你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嗎?

  原來是這樣!周建業聽完祁有音的彙報大舒了一口氣,他如釋重負地端起床頭櫃上的銀耳蓮子羹喝了一口說:味道好極了。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你沒有打著我的旗號為他四處奔走吧?我可早跟你說過了啊,辦這類事不要打著我的旗號,更不要給我找麻煩。

  聽了周建業的話,祁有音又有話想說了,她說:我因為你這個背景就什麼事都不能做了嗎?人家的專利產品是經過多家臨床鑒定的,為了確保產品的品質,確保申請專利的成功,我又通過同學郝從容的關係幫他找了一家專事心臟搭橋手術的醫院,再度進行臨床試驗,你今天看到我們在馬路邊上交談,談的就是這件事情。 真想不到你還起疑吃醋,這哪裡是你這種身份的人想出來的啊!

  吃醋證明我心裡有你,你真的願意我不睬你嗎?周建業喝完最後一口銀耳蓮子羹,把碗遞給祁有音。

  祁有音接過碗,想起周建業對她的在意也許真是一種愛,夫妻到了他們這種年紀,特別是周建業又是如此高的政治地位,什麼樣的女人都可能碰上,什麼樣的豔事都可能遇上,祁有音在婦聯每天都接待一批婚姻不幸的女人,她們遭受著來自丈夫的暴力,而更可怕的是那種家庭冷暴力,夫妻雖然生活在同一間屋子裡,但彼此誰也不理睬誰,這樣的冷暴力使女人倍受熬煎。幸而這些在祁有音身上都沒有發生,她相信周建業的品質,相信自己當初的選擇,因為這種相信,她對自己的生活有了特殊的滿足感,看起來拒絕楊亮的露水之情是對的,這使祁有音更加無愧地面對周建業。

  疑神疑鬼的,讓人心裡好煩,我真以為你看到我的頭上又開了一朵青春的花呢。祁有音手裡托著周建業用過的空碗調侃說,她早就習慣了在家裡為周建業做著一切。

  周建業不好意思地說:好了,算我錯了還不行嗎?

  祁有音沒說什麼,拿了空碗去廚房沖洗,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擔心是楊亮打來的,便匆忙放下未洗乾淨的碗,去接電話。果然是楊亮,楊亮說所有的材料都準備好了,他想讓祁有音陪同自己到醫院去,這樣喬新醫生才會很重視。

  祁有音說:我不用再去了吧,已經跟喬新醫生說好了,他會很認真的。

  楊亮說:認真歸認真,你如果陪同一道去,他會更認真一些。你的身份不一樣啊。

  祁有音立刻制止楊亮說:我從未暴露過我的特殊身份,請你也別暴露我有什麼背景,公對公,這樣對產品有利。周建業早就不讓我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邊辦什麼事情了,我跟他曾約法三章,這一點我特別注意。你憑自己的產品攻破一切關隘,品質面前人人平等。

  楊亮還想說什麼,祁有音匆忙把手機關了。

  周建業正好走到客廳裡,剛才的一切他似乎都聽見了,等祁有音關了手機,他不無擔心地強調說:有音,你同學申請專利的事情千萬別給我招惹什麼麻煩啊,政界的規矩你應該清楚,無事都生非,更何況有事了。

  祁有音坦白地說:放心,我不會打著你的旗號做任何事情,這一點輕重我還是能弄明白的。見周建業沒有回應,又說:我現在總算明白身不由己這句話了。

  周建業無奈地歎息說:你明白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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