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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叫念虎,苗老太說他爸叫虎娃,虎娃的孩子就叫念虎。中年婦女解釋道。

  祁有音心裡立刻踏實起來了,她相信中年婦女說的這個苗老太就是她要找的苗花,真是天遂人願,冥冥中似乎有人幫助她一樣。

  說話之間就進了村子,祁有音長年不走山路,爬坡躍嶺地到了村口,已呼哧呼哧喘開了,中年婦女看著她笑說:看你就是城裡人,平展的馬路走慣了,乍一走這山路,就上氣不接下氣了。然後用手指指前邊的一棵樟樹說:樟樹對面那家就是你要找的苗老太,你去叫吧,人指定在家呢。

  祁有音按著中年婦女的指點走到樟樹下,一看對面果然是一戶人家,房子破舊,毛坯加茅草,兩間小屋,窗子上的玻璃碎了,門是兩塊舊木板,從門口往屋子裡看,裡面模糊一片,這顯然是簡易住房,簡單到常人難以居住。

  祁有音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心裡一陣發酸,要是父親看到眼前的情景,又會怎樣呢?她對著門裡輕輕地喊叫起來:苗媽媽住這裡嗎?

  半晌,門裡探出一張老臉,脖子上和臉上堆疊著皺紋,一頭稀疏的銀髮,眼睛下邊一塊豆粒大的黑痣,祁有音認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苗花。

  是苗花媽媽嗎?祁有音說,並試圖推開門。

  苗花疑惑地望著她,不知眼前這個城裡模樣的女人為何來找自己。

  祁有音聲音熱情地說:苗媽媽,當年虎娃救了我爸爸的命,我們一家人尋找您很多年了。

  啥?你說啥?虎娃的戰友來找虎娃?……苗花將眼睛瞪得快從眼眶裡溜出來了。

  是啊,我父親是虎娃的戰友,當年虎娃救了他的命。祁有音抬高聲音說。

  你怎麼才來?怎麼才來呀?!苗花哇一聲哭了起來,她拃著虯枝樣的老手用力拍著門板,咣啷一聲,門板倒了下來。

  祁有音趁此一閃身,跨進了屋裡。一股黴味撲鼻而來,幽暗的房間簡直沒有可以坐下來的地方,想到幾十年來父親的救命之恩,祁有音心裡深深不安著。

  苗花不停地哭,不停地喊著虎娃,她的神志有點不太正常,祁有音見她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難怪路上那位中年婦女說苗老太瘋瘋顛顛的。

  祁有音一時不知說什麼,跟這樣一個神經有點錯亂的老太能說什麼呢?

  村子不大,苗老太家來了城裡的親戚一下子就在村裡傳開了,念虎很快從小學校返了回來,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用一副怪異的眼神打量著祁有音,祁有音鎮靜地迎著他的眼神說:你叫念虎?

  你怎麼知道?念虎反問。

  你爸爸虎娃當年救了我父親的命,我們已經找了你們很多年。祁有音說。

  你父親是不是祁營長?念虎問。

  對,當年他是營長,在這一帶打過仗。祁有音肯定地回答。

  念虎突然低下頭,等他抬起頭時,眼淚已湧滿了眼眶,他聲音哽咽地說:祁營長還健在嗎?

  祁有音點點頭說:我到這裡來找你們,就是父親特意吩咐的。

  我總算找到證人了,總算找到證人了,要是早幾年找到你們就好了。念虎帶著淚說。

  祁有音想說些什麼,所有的話都在心裡堵著,似乎沒有力氣說出來。

  念虎看出了祁有音的情緒,沉默了半天說:聽我媽說,我爸剛跟她結婚就死在戰場上了,等我媽發現自己懷孕時,我爸已經死了兩個月了,解放後沒人證明我是烈士的遺腹子,我媽四處奔走也找不到證人,她艱難地把我養大,又供我讀了幾年書,可最終改變不了我們貧窮的命運,我都五十歲了,還娶不上個媳婦,我媽一急,就神經失常了。

  祁有音聽到這裡,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知說些什麼,內心似有一種沉重的負疚感,她想這次來長水村真是對的,一是了卻父親的心願,二是看能否幫念虎解決一些實質性的問題。

  祁有音問了一下學校的情況,而後她就建議去看念虎執教的小學校,念虎說:那實在不能算是學校,只不過村裡有幾個孩子聚集起來識字而已。由我牽頭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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