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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一


  布天寺有位信徒開了家製藥公司的,年前的時候他們生產了一種很受市場歡迎的新藥。問題在於,這種新藥是道宗去年新成立的製藥公司的主打產品。也就是說,布天寺的信徒以某種不正當手段得到了那種藥的配方,以他們公司龐大的行銷網路與多年經營出來的品牌口碑,將道宗的製藥公司的市場份額佔領了一大半。

  這種事如果打官司的話,三五年都不會有個確切結果。羽玄真人一方面聘請律師正面起訴,另一方面使用了點見不得人的灰色手段。現在,那家公司生產這種藥的分廠被傳說鬧鬼,高層管理人員怪病纏身,不少都住進了醫院,一線工人紛紛辭職,日常生產處於半停頓狀態。

  仁傑薩尊活佛代表那位信眾向羽玄真人道歉,他提出了兩個解決方案。

  其一;該公司今後將不會再生產那種藥物,並支付一筆現金賠償道宗的損失。

  其二;該公司高價從道宗手裡購買那種藥物的專利,價錢隨道宗開。

  祝童細想一下,覺得在這件事上道宗的做法頗有點怪異。聯想到凡心道士近期一直滯留日本於黑白雙煞打的火熱,還數次要求借台海言去幫忙。祝童以為,在這件事上,那家公司八成是跳進羽玄真人設置好的圈套裡去了。

  以道宗那家新公司的實力,想要在短時間內將一種新藥為市場所接受有相當的難度。那家公司已經生產了將近一年,大部分醫院和患者都知道並接受了那種新藥。這個時候再鬧出如此一處,即使道宗不接受對方的條件,也穩賺不賠了。

  可是這種東西心裡明白就行了,萬萬不能說出來。

  祝童和羽玄真人商量後,表示接受第一種方案。至此,仁傑薩尊活佛此次中原之行算是功德圓滿。

  本來按照羽玄真人的意思,不接受對方提出的任何和解方案,要把這場官司進行到底,最好打的越轟動越好。祝童心裡已經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個配方一定是羽玄真人故意洩露出去的。

  可為了江湖道,他還是說服羽玄真人息事寧人。祝童沒說什麼廢話,只自己對趙恩實警官的身份背景的猜測告訴了羽玄。羽玄真人想了一下,答應了。

  仁傑薩尊活佛將這件事擺在明面上,更多的是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為祝童創造一個清淨的空間,加緊修煉,不要被這些瑣事困擾。仁傑薩尊話裡話外已經暗示了,拆穿那些小把戲,對布天寺來說沒什麼難度。可羽玄真人一直在裝糊塗。

  祝童最感無奈的是,從私人情感和歷史淵源方面,他需要得到道宗的支援,一向以來對道宗明裡暗裡頗多維護。可作為江湖酒會召集人,他又不得不遵照藍宇先生的建議,時刻警惕道宗血脈裡的邪性與無所顧忌的自利因數。

  在自由散漫的階段,道宗可謂人才輩出,歷史上大多數對江湖道影響深遠的絕頂高手都出自道宗。可當道宗出現了某位驚才絕豔的天才,將一盤散沙樣的道宗緊密地團結起來,歷代每位元江湖酒會召集人都會想方設法把他們拆散。稍不留神,凝聚起來的道宗就可能為整個江湖道引來一場滅頂之災。

  這次也一樣,羽玄真人真的將道宗治理的相當不錯,祝童很清楚道宗在背後都做了些什麼。他不得不出手打壓道宗,如果真把對方惹急了,只要鷹佛發動一部分信徒的能量,道宗肯定落個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凡心道士很聰明,把祝童操縱民意造勢的手段學了個九成九。但他偏偏忽視了最主要的一點:祝童始終秉承江湖道傳統,牢牢佔據著替天行道的道德優勢;雖然也圖私利,更多的還是利他,每次操弄都是一次對整個社會的消毒過程。

  馬家傑死了,這件事就此作罷。馬格飛的那裡如果有什麼麻煩的話,仁傑薩尊活佛承諾至少替他壓到明年。

  第四天上午,祝童到街上定了一桌酒席為布天寺客人送行。

  用罷午餐,仁傑薩尊活佛帶領三位布天寺的客人告辭。

  空寂大師和羽玄真人送到天王廟山門外,祝童代表江湖道陪他們到虹橋旁。那裡有兩輛掛武警牌照的高級越野車,司機在車旁茶館裡坐著。

  看到仁傑薩尊活佛,他們馬上跑出來,殷勤地打開車門。

  仁傑薩尊停下腳步與祝童告別,忽然說出一番奇怪的話:「師兄請回吧,謝謝這兩天的招待。我和師尊都熱切期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另外,馬家傑可算是半個布天寺信徒,他去黃山之前,曾隨三叔馬格飛去了一趟布天寺。可惜的是,師尊認為馬家傑不適合成為布天寺居士,沒有接下他恭敬獻上的弟子簽。曲桑卓姆活佛得到師尊的默許下,答應在自己的私人道場收下馬家傑,現在還沒有舉辦正式入門儀式。」

  祝童吃了一驚,心裡馬上打定注意,把這些人送走就通知江小魚,注意二十三寺廟人聯合起來的突襲,特別是住在齊天寺的那批布天寺高手。

  即使失去了天輪寺,鷹佛在西京的影響力還是頗為驚人。精明的馬家老三都被他收到門下了,按照勢頭發展下,布天寺早晚要倒大黴。自己這麼做,從某種意義上可算是幫鷹佛一點小忙。

  真珠竇雨虹一直含情脈脈地看著祝童,直到越野車駛上省道。

  葉兒在虹橋上的茶樓裡,剛才就下來站在祝童身後,看到真珠的媚眼心裡不舒服,悄悄彈出一絲紅線在祝童大腿上刺了一下。

  祝童呵呵一笑,牽起葉兒的手與無虛大師走回天王廟。心裡想著:這兩輛車的牌照明顯是某位大老闆為了彰顯身份搞來的,聽司機的口音並不遙遠,最可能的兩座城市是吉首或張家界。看來,鷹佛在這裡坐鎮的那段時間裡,很是收攏了不少相當有實力的信徒。

  當天晚上,祝童和葉兒沒有出現在沱江周圍。

  天王廟後院一間廂房門窗緊閉,裡面的傢俱被騰空了,青磚地面上鋪了數張竹編涼席。

  廂房四壁懸掛著同樣的竹席,天花板上也一樣被竹席遮蓋的嚴嚴實實。

  南北兩面牆上掛著兩隻銅制香壺,裡面悶燒著寺廟平時很少使用的檀香,嫋嫋青煙順壺嘴噴出,整個房間充斥著濃郁的香霧。

  東面牆壁上懸著一副書法,正是祝黃師伯手書的那個「禪」字。這幅字可算是天王廟鎮廟之寶,祝童請來鎮壓「虎蜂王」的傲氣。

  西邊牆壁上有兩樣東西,分別是祝門三器中的鳳凰面具和鳳骨鬼鞭。它們有更實際的作用,一旦「虎蜂王」掙脫束縛想要出逃,那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它們散佈出的無形威壓。

  祝童與葉兒盤坐在房間正中,手手相握,中間是神傳琥珀,《神兆經》攤開在祝童左邊,右邊是兩隻高腳玻璃杯。前面那個杯子裡是大半杯蜂蜜,後面是一杯酒。

  無虛大師坐在北邊,雙手合十,掌心夾著一隻佛門法器紫金鈴。

  「虎蜂王」這幾天經歷了數次從天堂到地獄的「消廢」,周圍的光圈是淡金顏色,整體感覺卻溫順了許多。

  「著」祝童低喝一聲,葉兒配合著打開神傳琥珀表面的束縛,無虛大師手裡的紫金鈴劇烈的顫動著,發出一連串急促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神傳琥珀華光四溢,「虎蜂王」掙脫了囚禁它的能量,化為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檀香的香霧使它很不舒服,它憑著本能向西方沖去。祝童左手與葉兒相握,右手淩空一點。

  鳳骨鬼鞭橫移,冒出一股淡淡的黑氣。「虎蜂王」似對那黑氣十分懼怕,調轉方向沖向東方。

  葉兒已虛畫出個「靈」字,撲上祝黃的手書。

  「禪」字無風自動,「虎蜂王」被實質般的浩然之氣震懾,直直地向下掉落。

  祝童右手撿起神傳琥珀注入真氣,將那點金光吸附在光滑的表面快速送到面前,張口一吸,「虎蜂王」著道,竟被他吸了進去。

  緊接著,祝童把滿滿一杯酒倒入口中,葉兒端起另一杯蜂蜜迎面潑過去,把祝童的口、眼、鼻孔都封閉。他的耳朵裡已提前用沾滿蜂蜜的棉絮塞住了。

  神傳琥珀落地,祝童鬆開葉兒的手,左手高舉壓在頂門百會穴上,右手撫在胸前,上半身與那跳大神的被神附體一般,前後左右無規則的搖擺著。

  「虎蜂王」已經被祝童壓制進膻中穴,接下來就是用真氣壓縮空間,用酒麻醉它,將它禁錮在那裡,使它儘快地適應新環境和新主人。

  「虎蜂王」畢竟不是蝶神,祝童只能用這種野蠻的辦法強行收服它。

  多虧了仁傑薩尊活佛送來的《神兆經》,還有索翁達活佛在上面的批註,祝童才知道檀香燃燒時釋放出的香霧能十分有效地降低這類生靈的移動速度,有魔力的法器、塗抹過松油的竹席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降低它的穿透力,紫金鈴的聲音可能讓它迷失方向。

  不然的話,這個小生靈很可能會在被釋放出來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個小時過去了,無虛大師走出廂房,打了一桶水送進去。

  又過一小時,無虛大師和葉兒都出來了,房間裡只剩下在與「虎蜂王」較量的祝童。

  八月很快過去了,隨著學生潮的退散,鳳凰城安靜了許多。

  九月初,江湖道傳出消息,某人重金求購各種寶劍。

  不問價錢不問來歷,只要是寶劍都可以把圖片規格資料發送到某個郵箱裡或以彩信的方式發到某只手機上。一旦得到祝童認可,除了寶劍本身原本具有的價值之外,另行支付一百萬人到五百萬民幣。

  唯一的要求是,至少要有百年以上的傳承歷史。

  如果不想轉讓也可以,那一百萬或五百萬人民幣可以被當做租用寶劍的費用。

  一時間,整個江湖道沸騰了。道上人都知道,重金求劍的某人正是江湖酒會召集人祝童;求劍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迎戰第一高手索翁達活佛。

  門外漢們也知道,這是個發財的良機。

  短短三天時間裡,各地警方接到的博物館藏品寶劍與民間祖傳寶劍失竊案就達上百起之多。

  十、魚龍奪(上)

  九月入秋,湘西的陰雨天氣多了起來。

  十六日不是週末,外面淅淅瀝瀝飄著時大時小的秋雨。石板街淋得濕漉漉的,鳳凰城的溫度驟然降低。

  上了年紀的老人拿出厚衣服,沱江岸邊洗衣的婦人少了許多。

  這樣的天氣,來古城遊玩的多是三三兩兩的散客,間或有幾對情侶撐著傘低語著從門前走過。

  葉兒坐在陳家客棧的堂屋裡,面前攤開本厚厚的大部頭醫書專心致志地看著。看一會,用手在擺在桌子上的一條酒瓶大小、長條形東西上比比按按。

  那是一隻青銅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的標注著穴位、經絡。

  兩隻蝶神如今都在葉兒這裡,她要對那些曾被祝童種下蝶蠱的病人負責。

  一對情侶停在陳家客棧門前,女孩鑽出雨傘,快活地問道:「老闆,有房間嗎?」

  葉兒抬頭抿嘴笑道:「別個來了真的沒有,你們來了,房間有的是。」

  「蘇姐看什麼書?」男子收好雨傘,把大背包卸下來丟到堂屋地下。

  「你們怎麼來了?」葉兒忙起身迎接。

  「原來蘇姐要改行做先生了。唔,你需要一個響亮的名號。小王,你看『神醫仙子』怎麼樣?夠氣派吧?」男子笑嘻嘻地拿起青銅胳膊比劃著。

  「什麼神醫仙子牙,真難聽!老王一邊涼快去。蘇姐又不缺錢,做先生只是偶爾為之,不需要那樣的東西。」女孩從男人手裡奪過青銅胳膊好奇地看著:「真的好奇怪啊。蘇姐,我聽奶奶說起你了,她說你是女菩薩。老王,我看這個名號不錯,玉女菩薩。哈!不如女菩薩收我做徒弟吧,我早不想做員警了。整天累死累活的。」

  他們是王文遠和王京。兩人都姓王,王文遠叫王京小王,王京就以老王回擊。

  九月初的時候許虎又給望海醫院介紹了一位病人,與王老太太和范老、陳老的病情類似,身份也差不多。這樣的病人尋常藥石都沒什麼用了,鄭書榕和馬八治不了,閑雲野鶴們也沒什麼好辦法,葉兒只好去了一趟上海。

  在上海的兩天,葉兒可說是過的膽戰心驚。她給病人種下蝶蠱,生怕出什麼意外,一連在病床前收了兩天兩夜。好在,那個病人的情況也不算太嚴重。

  蝶蠱有自行護主的本能,葉兒跟隨祝童有過種蠱的經歷,效果還算不錯。

  第三天,葉兒背著一包醫書回來了。

  這本醫書是中醫學院的專業教材,葉兒理解起來有些吃力,祝童就讓曲奇送來一副可以拆卸的青銅人偶。

  這具青銅人偶很有些年頭了,它本是某中醫世家的祖傳之物,不知為什麼流落到古玩市場上被曲老億看到高價收了。

  葉兒要學醫,曲老億就派人送了過來,同時送來的還有兩把古劍。

  葉兒已經過了學醫的最佳年齡,好在她用不著去背那些讓人頭疼的湯頭歌。祝童也沒背過,他在望海醫院坐診的時候,簡單的處方還可以應付,稍微複雜點的就要請馬八、周行或那些閑雲野鶴們代勞。

  葉兒看的這本是專講經絡針灸的醫書,看完了這本最基礎的,才能去讀更艱深的祝門典籍。

  祝童本不想她這麼辛苦,可葉兒執意不做無所事事的米蟲,母親祝紅也表示支持。

  王文遠和王京笑鬧了一會兒,陳大媽與陳阿伯回來了。葉兒來了有人看店,他們經常去隔壁打麻將。九月,鳳凰城的鳳凰學校開學後,他們每天都要去學校看看那些惹人憐愛的女童們。

  葉兒上樓安排房間,王文遠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要兩個房間。王京白了他一眼,輕蔑地說:「虛偽!我住隔壁去。省得影響王處長的光輝形象。」

  王文遠尷尬地撓撓頭,任憑她把行李拖進房間。

  王京心裡藏不住事兒,馬上打開背包,拿出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長長的東西:「蘇姐,我們這次是來掙外快的。聽說某人重金求劍。只要能讓他看上,介紹人能拿到一百萬。一百萬啊!我們準備明年結婚,老王心氣高脾氣大不要我家的房子,靠他那點薪水,猴年馬月也買不起房子啊。」

  王文遠臉上掛不住,拿起洗漱用具進了衛生間。

  紅布包裹被揭開了,露出個黑色蛇皮劍鞘。王京握住同樣是黑色的劍柄,按動繃簧。

  烏光一閃,王京手裡出現了一柄寒氣逼人的黑劍。

  這是一柄奇形劍。

  鋒刃部位寬達兩寸,呈圓潤的半圓形,鋒刃後逐漸收窄,至中部,寬度只餘寸二。從鋒刃到劍柄長二尺七寸,劍身如幽深的夜色,第一眼看去似事烏黑,細細端詳能看到微細的魚鱗紋,卻不是純粹的黑,更接近深到極致的藍。

  另有十幾絲不歸則的斑點附著其上,隨光線的變換好似點點繁星閃爍,葉兒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那閃閃的斑點似有引動魂魄之能。

  「不錯吧。」王京得意地挽了個劍花,然後急急都收劍入鞘。

  從出鞘到入鞘不到一分鐘,房間裡的氣溫似乎降低了十幾度。

  「太珍貴了。」葉兒撫摸著黑皮劍鞘,由衷地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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